傍晚虞姒的母亲陶夫人来看她,母女俩坐在一块儿说了半个时辰的话,等她父王过来了才传晚膳。
陶夫人是离国后宫除王后以外地位最高的妃子。她闺名陶婳,因容貌艳若桃花被诨称为“桃花夫人”,虽然不是王后,却是离王最爱的女人。
她已经三十多岁了,生了孩子仍然身材窈窕轻盈,美貌没被岁月减少分毫,不但肌肤柔润细腻,连眼神也一如少女灵动,和虞姒在一起犹如一对姐妹。
虞姒坐在离王左手边,见父王给她母亲挟菜,也有样学样地挟了一块肉放进他碗里。
离王惊奇地看向她,又与爱妃相视一笑,吃了那块肉,然后问道:“吾儿什么时候这么乖了,竟然懂得心疼父王?是不是有所求啊?”
“过两天不是我的生辰么,我有件事求父王。”虞姒双手合十放在下巴处,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仰望他,脸上写满了讨好和乞求,惹得人心生怜爱。这时候别说她的一个请求,就是一百个一千个他都恨不得立刻答应下来。
离王慈爱地微笑着:“你说。”
“我想……我想出宫玩一天,在送春节那天,就一天。”
她的眼神充满希冀,让人不忍心拒绝,但离王还是想都没想地回答:“不行,这不合规矩。”
“为什么?”大眼睛立刻变得水雾蒙蒙,下一刻就要下雨似的,声音也委屈得大了几分,“规矩规矩,这规矩是只针对我么?你们是不是要把我关在宫里一辈子?!”
陶夫人走过去摸着女儿的头发,柔声道:“姒儿,你父王是为了你好,宫外那么多坏人,多危险啊。你生得这么美,万一被人贩子拐走了,你想让父王和母亲哭死吗?”
“父王不是有很多武功高强的暗卫吗?让他们跟着我就好啦!”虞姒哀求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可怜些,“各位姐姐都能出宫,连小妹和璘弟都出去过,就我从未出过宫门,连璧城的城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我就像困在笼子里的小鸟,只能看到小小的一片天,这到底是为什么?”
“就是侍卫跟着,也难保没有疏漏之处。”离王想了想,道,“你若是真想出宫玩,父王派几百精兵护送你去送春会看热闹,但你不可以下凤撵。”
虞姒垂下眼,扁扁嘴道:“那算了吧,被几百个人围在中间,都不能跟其他人说句话,和不出去有什么区别?”
陶夫人忧心忡忡,与离王对视一眼,都沉默了。只是出宫这么件小事,他们何尝不愿意满足爱女,然而只要她有一丝遇到危险的可能性,他们都不想冒险。
虞姒刚出生的时候,离王请有名的得道高人清一道长为她算过命。清一道长一见到还是婴儿的虞姒,便说此女有倾国乱世之相,而且命中带煞,恐会祸及亲友。若要她和亲人一生平安顺遂,除非从小出家远遁世外,或者永远别让外人见到。
清一道长为虞姒批命说的没一句好话,离王当然不信,盛怒之下还将他赶出了离国,永远不许入境。
然而虞姒渐渐长大,越长越好看,到十岁时,容貌之美已经超过了其母桃花夫人。女孩子长得漂亮是件好事,但虞姒的美丽似乎过头了,有一次宫宴,为了争着和她玩,一群贵族子弟竟然在御花园中大打出手,伤了好几人。虽然只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还是让离王和桃花夫人忧心忡忡。
从那以后离王便不许虞姒和外臣的子女一起玩耍,连她的兄弟姐妹们也因为自己母亲的告诫而疏远她,近几年间除了宫女太监,她再也没有别的玩伴。
久居深宫的虞姒成了离国最神秘的公主,有人说她美貌绝伦,有人说她貌比无盐才不敢见人。直到民间有一个大胆的年轻画师,对这个公主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想方设法扮成太监混入皇宫,终于见到了她的真容。
画师只有那一次见到虞姒的机会,后来浑浑噩噩的被他事先买通的内侍送出宫,发了好几天的痴,才提笔画了一幅画像。据画师自己说,他技艺拙劣,画像不能表现出公主十分之一的美貌。
没过多久那张画像的摹本流传出去,到了燕国国君手上,让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准备以燕离边境七座城池为聘礼,求娶五公主虞姒。他在朝会时公布这个决定,几名忠直老臣劝阻无效,当场气晕,醒来后知道国书和七城地图已经随着使团送走,哭着大骂燕王是昏君,骂虞姒是祸水妖姬。
燕使到了离国说明来意,离王大惊失色,才知道女儿不知道何时被人偷偷画了画像,还流传得那么远,气得一夜间两鬓斑白。
当时虞姒才十二岁,离王以爱女年少,不忍骨肉分离为由拒绝了燕国的提亲,并打发走使者。回头来找那个偷偷画像的大胆狂徒,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人仿佛从人间蒸发了。
也就是从那时起,虞姒的美貌传遍天下,离国百姓虽然没人见过这位深宫明珠,都因为她一幅画像将第一强国的国君迷得神魂颠倒,将她当做离国第一美人。可在离国之外,她白白的就被那几个燕国老臣安上一个“祸水”的名头,明明什么都没做,简直冤枉至极。
离王总不能为了这么个理由向强势的燕国开战,最后也只好咽下一口心头血,忍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