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珈不用回首,便认出了这道声音。这位青州刺史千金沈卉,上一世因顾时景同她结过怨。
“来人!”沈卉咬牙低喝,五六个彪形大汉从她身后涌了出来。明明同兰珈一样的年岁,身材还略娇小些,但浑身上下却透着乖戾之气。
柳叶儿同兰草儿还未来得及阻拦,就已经被双双扣了去旁边堵了嘴。
“说说看,怎么就要让我偿命了?”兰珈迎着沈卉的目光不避不让,语气随意得带了几分轻佻和嘲弄。仿佛,她是听见了一件极为可笑的事情。
这等神色对沈卉而言无异于挑衅,她恋慕顾时景数年之久,更是在心中许愿日后非他不嫁,却没想等他上京之后却…….
沈卉狠狠的咬着牙,只觉得口齿之间满是血腥气味。“要不是你的淫威逼迫,顾时景他又怎么会千里迢迢去苍川寻隐退的余太傅!”
“……”淫威?兰珈有些郁结,她原先对自己此时这个年岁的相貌还是很有几分自得的。怎么到了这位刺史千金眼中,她就只有淫威了。
这边稍一走神,沈卉就只当兰珈是默认了,眼底的戾气更重了:“呵,你认了?”
兰珈斟酌了片刻,迟疑着开口:“想来……不是。”这话不是毫无根据,至少她第一次同顾时景遇见时,他恍神了。且后来有次床帏之欢后,顾时景餍足的抱着她就提过当日初见时的场景,称她“非妖即狐,人间难得此姝丽”。
非狐即妖——兰珈觉得世人对女子美貌的夸赞之最,莫过于此。所以,她为了这话很是沾沾自喜了好一段时日。
“不是?”沈卉挑眉,一副不信的模样。这事情的来龙去脉,顾母和她旁边这位姓苏的养女早就同自己说了个清清楚楚。
“他自然没有受我、咳——”兰珈觉得这个有必要澄清,上一世她就被这样的传闻所扰。“没有受我淫威欺辱!……”
“我也有可自恃的容貌。”
沈卉以为她要编造出多少砌词狡辩的话来推责,没想到眼前这人居然在一本正经的反驳“淫威”二字,当即便觉得自己被戏弄了。
青州刺史家的这位三小姐自幼体弱,在失了嫡母后性情更是变得乖戾古怪。这时她怒极反而嘻笑了一声,“你倒是有趣儿,难得有人在我面前有这样的利嘴。只是……你不知道,我平生最恨别人在我跟前提容貌。”
沈卉经年累月的喝药,容貌亦受拖累,勉强算的上中人之资。
兰珈自觉无辜,她是没成想自己这话反而会触怒对面这人的。这时再改口补救,反而扭捏矫情,索性清了清嗓子:“抱歉。”
在场的苏怜和顾母都是知晓这位沈三小姐厉害的,再看向兰珈不由带了几分可怜。
果不其然,沈卉当即就指了身后几个仆从要去将这人拿下泄愤。
兰草儿和柳叶儿见这情况紧急,挣扎着要过来,可她两人被挟制的死死的,绝无可能来当帮手。皆是心内一沉,暗道坏事了。
相比之下,兰珈倒是镇定得很。她上一世同顾时景和离之时安国公府已经败落,只得自寻出路,遇到了许多从前想都想不敢想的事,后来甚至有过被当成逆党头子遭朝廷出兵镇剿的经历。
所以眼下这点场面,实在算不得什么。
“慢着——”,兰珈喝止那两个冲向自己的仆役,侧过头朝着沈卉展颜笑问:“沈三小姐既然上京了,可有去拜见过沈老相爷?”
沈卉先是脸色一变,随后捂着嘴“咯咯咯”的笑:“你竟也知道这些。”这会她语气娇娇,又哪里还有刚才的阴戾和暴怒。
“应当是没有的。沈老相爷屹立朝堂数十年,凭的便是为人处世滴水不漏的手段。可这要是御史台的人知道,沈相爷的孙女为非作歹……”
沈卉是不知兰珈身份的,只从顾母和苏怜的三言两语里头生出了迁怒之意。因此,威逼着苏怜去替她哄骗了这人过来。
京城是天子脚下,多的是官眷皇亲。若是个胆子小的,被人说中了家中底细也就慌了神。可这沈卉,却不就此善罢甘休。她身子病弱,叫人瞧着是柔善可欺的模样,内里却是阴狠歹毒的性子,不知道多少人曾吃过暗亏。
这会,沈卉果然就展露了她一贯的伎俩,假装惊慌起来:“你、你……”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指着苏怜同兰珈解释:“都是这人故意扯了谎来骗我迁怒姐姐!”
被她指了的苏怜当即一惊,脸色都白了几分。
“祖父对我最是严苛不过,今日实在是我不对。”沈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走了两步靠近兰珈,扯着她的袖角低声认错:“好姐姐,你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