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把她带回高中时期。
——那是她努力忘掉的一段记忆。
十六岁那年,阿树听从爷爷奶奶的安排,搬进顾沉光家中。
顾沉光对她管控非常严格。
亲自接送上下学,不允许她和男生同桌。她甚至还发现,顾沉光买通班上同学,每天汇报她接触的人和事。
一开始,阿树只觉得,叔叔第一次带孩子,怕她早恋影响学习。
但随着她长大,在日常生活中,顾沉光仍然频繁地做出令人误会的举动,神情自然地喂水果,亲昵地捏脸蛋。
这些小动作持续快两年。
阿树每次想和顾沉光提及两人间应该保持距离,但十几岁的小姑娘脸皮薄,又经常听爷爷说起顾沉光自小是个有些孤僻的小天才,不擅长与人接触。因此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深怕是自己误会了顾沉光的举动,错怪他的一番好意。
但事实证明,她没有错怪这个男人。
高二国庆节的夜晚,顾沉光醉酒回家,用钥匙肆无忌惮地打开她锁住的房门。
她正在浴室洗脸。
背后一双手突然环抱住她,炙热紧紧贴近。
男人的躯体强壮灼热,像铜墙铁壁,筑下无法逃脱的监.禁。
阿树毫无防备,吓的浑身冰凉,一动不敢动,只能呆愣愣的瞧着镜子。
水池里哗啦啦的流水。
浴室镜起了雾,若隐若现映出两人的模样。
女孩脸色苍白。
还没来得及擦拭的水珠顺着脸庞滴落,从脖颈滑进睡裙,晕开一片湿痕。
她目光直直,透过镜子看向身后的顾沉光。
男人脸颊泛红,那双平日里温润亲和的眼睛,猩红一片,满是狂热的独占和欲.望。
身型高大的男人将她禁.锢在洗手池的一小方天地,长臂坚实有力,窄腰劲瘦,一双大长腿分开卡在阿树两侧,严丝合缝地阻挡了她逃离的路径。
顾沉光的动作恣意妄为,想要亲近她,嘴里还胡言乱语着,剖白他一直以来的爱。
“阿树,阿树,我爱你……”
爱?什么爱?
男人对女人的爱。
恶心,变.态。
阿树努力倾身向前靠,想拉开和顾沉光的距离。她更想用力扇他一巴掌,再把他的罪行公布于众。
但她不知向谁公布,更不知往哪里逃跑。
父母醉心事业,爷爷更心疼偏爱顾沉光,恨不得把她打包送给他。
没有人会帮她,法律也不会。
报警——没有证据。
顾沉光精通一切和计算机相关的东西,她不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去偷偷录下他平常在家对她动手动脚的视频。
然而除了言语和肢体上这些过界的接触,他并未真正对她做出什么,让她想要收集证据也无从下手。
国庆节前,阿树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
那一天,顾沉光还特意带她去郊外野餐,两人并肩躺在满山桂花树下,约定过段日子再来赏桂花。
那时候阿树还天真地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哪怕缺少父母关怀,可是她遇到疼爱自己比亲生还亲的叔叔。尽管有时候举动过于亲密,让她无所适从,但一想到她是他养的第一个孩子,她就用“业务不熟练”来安慰自己。
北方桂花开的晚。
入了十月,那时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如今已是满园金桂飘香。
香气馥郁浓烈,直教人反胃。
阿树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爷爷的话。
那时候她听得懵懵懂懂,如今看来,其实是爷爷的暗示:“阿树呀,你要知道,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年龄大一点的男人更疼女人。当年你奶奶嫁给我时,她也才十六岁,那时我见她第一面,就确定这辈子是她了。”
只可惜,那时候她没听懂爷爷在暗示什么。
现在她懂了。
她的命运被他人落了锁,只能囚禁在顾沉光的天地里,无法逃脱。
那个夜晚毕生难忘。
她冷静的擦干脸,反身避开顾沉光胡乱的亲吻,乖巧的主动将自己埋入他的怀里。耳边是流水冲刷的喧哗,映照着自己心脏急促地鼓动。
阿树强压下心尖颤抖,软着嗓音,轻言细语:
“叔叔,我也喜欢你。”
“真的?真的吗?”
顾沉光欣喜若狂。
他猛的一把抱起怀里瘦弱的女孩,端放在盥洗台上。一向平缓无波的眼底此刻喧嚣沸腾,像无数烟火盛放,一团团炸开在漆黑的夜幕。
她垂下眼,手指软软地勾住他的一片衣角。
“不要告诉爷爷好吗?我害羞。”
“阿树乖,我会疼你的。”
他夺走了自己的初吻。
虽然只是两片唇瓣小心翼翼的触碰,也让她浑身汗毛倒竖,僵硬地宛如一尊石膏。
忍,忍,忍。
终于忍到大学,虽然阿树没有办法掌管自己的志愿填报。但她缠着顾沉光许久,终于争取到住校的权利,去感受一段被限制在栅栏里的自由时光。
可悲吗?
其实也还好,她在这里遇到了唐宋。
热情,真诚。
和顾沉光截然不同。
唐宋像是上天为她量身定做的理想爱人,有着少年人的热忱和执着,也有着令人钦佩的正直和勇敢。在两人相处中,唐宋会尊重阿树的每一个想法,也给她足够充分的自由空间。
两人相互理解,彼此尊重,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
顾沉光的存在像一根刺梗在心里,但阿树从不打算将它告诉唐宋。
虽然她相信,唐宋一定会相信她的话,甚至会为了她和顾沉光公开对上。但年轻又毫无根基的少年,对上在同领域掌权多年的顾沉光,他毫无胜算。
唐宋同阿树表白时,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拒绝。
但她不忍心,更不舍得。
只能两边相互瞒着,能瞒一时是一时。
阿树觉得,顾沉光就算再是个疯子,也不会真的同她撕破脸皮,将一切丑事公布给众人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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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吻格外漫长。
就在阿树觉得快要窒息时,顾沉光放过了她。
他轻轻舔着阿树的唇角,嗓音低沉,带着笑意,“傻姑娘,你的小男朋友没有教会你接吻换气吗?”
他恋恋不舍地将女孩放在地上。
电梯门开了。
体育场后面这栋师生会议活动中心共十三层楼高,经管院的更衣室在十层。
从十层电梯下到负三层,算起来不超过两分钟。
阿树从来没有想过,两分钟也会显得如此漫漫无期。
“你自己走,还是我抱你?”顾沉光低下头问她。
“……我自己走。”
顾沉光不意外她的回答,只是表情有些遗憾。他侧身,举止尔雅地站在一侧,单手挡住电梯门,让阿树先走出电梯。
阿树站在电梯外。
刚动了动被缚在身后的双手,就感到掌心一片温热。
一条有力的胳膊从后而出,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往专门的停车位走去。
没走几步,只觉忽然悬空,顾沉光拦腰将她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