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后煞费苦心为平阳长公主招婿的事情?早已经是人尽皆知。
所以,当长公主被宣进宫,又有宫人说太后大发雷霆之后,立刻引起了诸多的猜测,说太后对淳王府的隐忍和纵容终于到了头的有;说这几年淳王府的复苏之相都是虚的,明家定会弄垮淳王府的有;就连认为太后是因为平阳长公主没有给自己的侄儿面子的也有。
众说纷纭,唯一相同的就是大家统一认为平阳长公主这次捅了篓子,触怒太后,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事实上,周玉雁才刚刚走进太后行宫,就立刻有奴仆上前摆椅子上茶点。见周玉雁一身隆重的宫装,连妆面也画的用心,竟还和和气气与她说气话来。
“太后今早起身便觉得?周身乏累,皇后来请安之后便回去躺着了,长公主稍后,太后已经起身了。”
周玉雁笑道:“是我叨扰了。”
宫人恭敬道:“长公主哪里的话,太后娘娘时常念叨,说长公主是个玲珑剔透之人,太后很喜欢与长公主相处。若非您身子不爽利,常年居于芒山,太后恨不能将您接到宫里陪着。”
周玉雁笑笑:“太后言重了。能伴随太后左右,是荣幸。”
宫人看了一眼她的打扮,语气里满是亲和:“长公主下回还来,不必这般费神装扮。太后说过?,整个大禹都是长公主的娘家,这宫里更是长公主的一个家,您进宫来太后已经很欢喜,衣着妆容怎么舒服怎么来,瞧您这一身,不像是回家,倒像是去哪里做客了。”
这也是跟在太后身边多年的老人,寻常的宫人哪里敢说这样的话?
但正因为这样说了,所以也算是表达了太后的一个意思。
不必客气拘泥于礼数,就像是会自己家一样自在就是。
正说着,明太后已经出来了。
周玉雁起身行礼,明太后瞥了她一眼,没连一个回应都没给她。
周玉雁暗暗失笑,这还是气着了。
“往后还是不必这么多礼了。哀家可受不起。”明太后理着袖子,语气凉凉的。
周玉雁径直跪下,“平阳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太后海涵,莫要与平阳一般见识。该怎么罚,平阳自会认下。”
不周是哪里不周,气又是气的什?么,在这个时候其实不必明说。
明太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扭过脸摆手?:“起来!哀家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倒是先告起罪来了,好似哀家折腾忙活这些天,就是为了看你跪在这里的。”
蓝秧并着一个宫婢将她扶起来,扶到椅子上坐下。
明太后细细的盯着周玉雁的脸看了半晌,确定她如今这幅样子不是装出来的,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皇上这些日子精神养的大好了,时常会提起你。一如先帝总是觉得?对不住老淳王,皇帝也觉得?对你这个姐姐有愧。让你和亲已经是委屈,末了还不能好好的护着你,重伤在身,养了这么长得日子,将从前的精神气儿都耗光了。为你招婿难不成是要害你?你倒好,将自己的招婿日折腾成了一个笑话,你就没想过,这么做恐怕全京城的男子都不敢再娶你?”
不知是不是为了印证她的这句话,还不等周玉雁回应,就有宫人小跑进来,压着喘气镇定道:“太后娘娘,羌王携新王后入京,人已经入宫了!”
羌王,新王后?
饶是明太后,也被这个消息惊的冷了一瞬,下意识望向周玉雁。然而,周玉雁知道的并不比明太后更多,她也对“新王后三个字格外疑惑。
若是羌王入宫,这必定不干明太后什么事,但有新王后在,那必定要有招待女眷的礼仪,如今后宫尽在她的掌控之中,宫人自要来禀报。
“皇上人在何处?”
宫人立刻答:“皇上派霍大人先去接待了,在万庆殿。皇后娘娘今早为皇上换了药房子,估摸此刻太医还在为皇上核对方子煎药,是否需要让皇后娘娘先去准备招待羌王后?”
明太后摇头。
“皇上病重多时,大禹内外皆知,皇后既然要照顾皇上,此刻也无谓这些虚礼,想来羌王也不会见怪。平阳,恰好你在这里,不如你陪哀家去瞧瞧?”
周玉雁不动声色的起身:“是。”
……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羌国携新王后微服来禹,入宫面见皇上的消息不胫而走。对平阳长公主那段和亲往事格外熟悉的人纷纷吃惊不已——这是什么路数?之前羌国立下太子这件事情?他们有所耳闻,可是新王后是什么时候有的?
长公主于芒山养伤数年后归来,没多久羌王又入京,难道是有什?么牵扯不清的关系?
因?为邬哲这次是微服离开羌国,来大禹也来的很是低调,所以并没有摆什?么隆重的宫宴,只在御花园中设了宴,更似一顿家常宴席。
事情?都是明太后安排的,周玉雁陪同在侧,当她看到霍昂一带着邬哲和所谓的新王后来时,不由得一愣。
这位新王后,竟然是曲昙桦。
曲昙桦看到周玉雁也在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惊讶,反倒是邬哲,大概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见到她,眼神呆愣的追着她一路走过?来,将她从头打量到脚,紧接着神情?复杂。
周玉雁变得?太多,尤其是这幅身子骨,瘦了太多。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当初那一刀。
她为邬哲挡的那一刀。
永庆帝用完药之后,就在皇后的陪同下一起过来了。
得?知这些都是太后安排,皇后又是一番告罪,明太后安慰了她几句,便不再提这些事情?,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邬哲和新王后的身上。
此次邬哲来大禹,主要是为了之前金平国联合他国对付大禹的事情?。
翟泽对周玉雁的单独解释是一回事,邬哲至今还是羌国的王,所以理应对当初羌国不为所动做出一个解释。另外,他大大方方地表示,当年平阳长公主为翟泽挡刀,是有救命之恩的,所以如今来禹,也是为了探望平阳长公主。
话题忽然集中到了周玉雁身上,她从容淡定的对着邬哲一笑:“羌王言重了。听闻翟泽如今做的很好,也离不的羌王的支持和信任。如此来看,我做的都是值得的。”
邬哲眼眸低垂,苦笑一下:“但还是要感谢你。”他趁这机会问起她的身子状况,关切之情?可见一斑,周玉雁有什?么答什?么,礼貌而生疏。由始至终,曲昙桦都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宫宴之后,霍昂一领着他们二人往馥园去。按照惯例,仍是在那里收拾地方给他们下榻。
永庆帝在皇后的陪同下回宫,周玉雁遂向明太后请辞。
“那个曲昙桦,是和娴儿结拜过?的姊妹,哀家知道她。”她看着周玉雁:“这些年,曲昙桦辅佐昭王,基本上已经将曲氏门人系数掌控在手中,大局已定。她如今是家人也好,是出家也好,本没有什?么大碍,不过?哀家忽然有些好奇——这个曲昙桦从前就在大禹和羌国之间多番走动,现在邬哲竟不动声色的将她立作新后。”
明太后的眼神越发的玩味起来:“你嫁给他多年,却无所出,不像是你能接受的事情?,哀家忽然有点好奇,你和邬哲之间,是谁成全了谁呢?”
明太后话中有试探的意思,不过?这试探难得的不参杂任何的阴谋算计。
正如她所说,曲昙桦最大的价值都已经交到了昭王的手?中,大禹对羌国来说又是绝对得罪不起的,否则邬哲不会专程来解释这件事情?。
所以明太后的确是单纯的好奇。
周玉雁笑容清浅:“太后多虑了。平阳与羌王无缘罢了,没有什?么别的。至于他和曲姑娘的事情?,大抵是近两年的事吧,既已断了夫妻缘分,那这就是他另外的缘分,平阳自不会过?问。”
太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可叹你的前夫君都有了另外的缘分,你这一头,还可劲儿的糟践着哀家的心意。罢了,哀家不管你了!”说完,嫌恶的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
周玉雁从容出宫,回府之后立马卸了一身的沉重,洗了个澡舒舒服服睡到晚上,饿的前胸贴后背,在蓝秧的数落下好歹进了一点汤水,就又昏天黑地的睡过去了。
没想第二日,京城因一件大事炸开了锅——
一大早,自忠勇侯府内走出一条长长的队伍,带着一片耀眼红色直逼淳王府。
忠勇侯竟亲自携聘礼,上淳王府提亲了!
淳王府如今只剩下小淳王和平阳长公主,他总不至于是冲着小淳王去的呀!
而彼时的淳王府正厅,一身亲王礼服正襟危坐的周湛和一身常服从容坐在对面喝茶的傅修宁大眼瞪小眼,气氛透着一股诡异的紧张。
尤其是周湛,紧张的不断地用手抓衣摆,都要将前摆全都抓到腿上,露出两条小腿儿了。
“咳……王爷。”裴嬷嬷陪伴在侧,忍不住做出提示——您可不能这时候怯场啊!如今的淳王府只剩下您能给长公主的婚事把?关!
周湛醒神,赶紧松开手?理好衣摆,严肃的望向傅修宁:“你说,你要迎娶我姨母?”
傅修宁放下茶杯,郑重的点头:“正是。”
周湛脱口而出:“这、这太突然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傅修宁皱眉:“敢问淳王殿下需要准备点什么?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这……这……”周湛被堵得没话说,半晌又愣住,对呀,他紧张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