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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玉雁回府的时候,问了一下尉迟恕的行?踪,蓝秧道他似乎是有事出门了,此刻还没回来,周玉雁心生警惕,但转念一想,以尉迟恕的为人,真要跟踪他,定会做的滴水不漏,又岂会在她后面回府,唯恐她不知道他也出府了?
若真的形迹可疑,再行?盘问也不迟,今日她知道的事情有点多,需要一个人消化消化。
她早早地洗漱歇下,直至夜深之时,尉迟恕才回到王府。蓝秧和裴嬷嬷还未睡下,因为长公主曾问其他,所以她们得弄清楚人行踪。没想到尉迟恕回来,竟然带着一身酒气。
蓝秧大惊:“你、你竟然也会去喝酒?”
尉迟恕沉默以对,径直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刚走两步,又回过身来:“她可有问起我?”
她?
蓝秧心中警惕滋生,赶紧道:“尉迟恕,主仆有别,即便你是羌国的臣,公主是大禹的公主,你依然不得僭越!”
尉迟恕的眼中,仿佛有什么光芒泯灭了,他自嘲一笑:“是属下僭越。长公主可有问起我?”
蓝秧说:“你自称来护长公主周全,可一个护卫动辄不见身影,长公主还不能问一句吗?”
只是一个护卫不见了吗……
她若提起,大概也只有这样了吧……
毕竟她与那个男人那样……
他从未见过她对任何一个男人有那样的姿态。
为什么短短的时间之内,会有这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还是被那样奸猾阴险的男人……
尉迟恕握紧手?中的刀,捂着隐隐作痛的伤处,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幽静的夜里,破土而?出的幼芽散出了春日的生机,又似是那孕育许久的因,终于裂开了表皮露出了里头的果。
第二日,京中发生了一件大事——经过明家军日以继夜的追捕,终于在大禹距离羌国最近的一个小镇子里找到了当日逃走的细作,一共有两人,已经齐齐被捕,因为明家要对这件事情做一个彻查,所以当即有明家军押送回京,刚刚抵达。
事情一经传出,整个朝堂都震动了。
没有想到明家的人竟然真的抓住了那个细作。
可是很多细节追究起来,就显得非常的耐人寻味了。
首先,这细作不是在别的地方,而?是在大禹境内。从常理角度来判断,行?踪失败,又没有被处决,最有可能是在等待那个传达命令的人给出下一步的指示,这样来说,派出细作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大禹的人。否则金平如今和大禹乃至于羌国的关系,消息很难传进来,这是一则。
其次,明家军自从当日傅修宁班师回朝之?时便已经在着手?这件事情,他们也并没有怎么遮遮掩掩,朝中之人都知道明家会对这件事情追根究底,最终,明家人不仅找到了这个细作,还顺利带回到了京城。
这一点就和第一点有些相悖——若派出细作的人是大禹内部的人,明家抓到这个细作,一路送回来,对幕后黑手?来说,最好的机会就是在路上对这个人下手?。哪怕明家军有所准备,沿途颠簸路途遥远,怎么样都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即便无法痛下杀手?,让那细作耳聋眼瞎也是个出路,怎么就任由人被带回来了?
早朝之?后,群臣散去,每个人心中的猜测全都不同。
蓝秧急急地从外面回来,找到周玉雁:“长公主,有消息了。”
周玉雁放下书,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蓝秧:“那两个细作被保护的太严密了,听说关进大理寺的天牢时,头上还框着黑布套子,除了明家军之?外,没有人见过这两个细作的真容。镇国公在朝上当着朝臣的面,提出了审问犯人的要求。”
周玉雁:“皇上什么态度?”
蓝秧:“皇上还能有什么态度,上头明太后看着,下头明家小将军还躺着,这事儿明家若是不亲自来,恐怕难以讨回这个公道。”
周玉雁:“可有人对此有异议?”
蓝秧摇头:“听说淳于单主动请缨,想要一同陪审。”
淳于单?
此次淳于氏重新崛起,就是这个淳于单打头。他的确有才能,又有淳于氏和淳于太后鼎力相助,所以近来也十分?的得永庆帝的重用,镇国公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大有只要此事让明家领头,其他人要怎么混进来,他们好似并不在意。
这就是永庆帝令人捉摸不透的地方。他与明太后一贯是母子情深,所有人都知道他对明太后十分?尊敬,但淳于氏重新崛起之时,他并未任由明氏和奉氏这边来打压,反倒很从容的重用了淳于单。
蓝秧这些消息都是花钱打点去打听来的。朝臣下了早朝,难免要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一聊朝上的事情,随行的小厮和侍从多少能听到一些消息。蓝秧能打听来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蓝秧:“长公主可是担心傅大人?”
如今这个细作抓的突然,回京之后又在明家人的坚持之?下弄得神?神?秘秘的,往深了说,到底是真的抓到了细作,还是明家人为了试探真凶故意做的一场戏,还未可知。
她能想到的,傅修宁自然也能想到。
既然当初有针对傅修宁的质疑之?声,现在明家的举动,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会对傅修宁造成冲击,怀疑的人,此刻必是观望看戏之态,但反过来,知道真相的人,不会好奇傅修宁这一头的事情,而?是会打起精神?防备着明家的路数。
周玉雁立马让府里人准备,自己去了一趟长公主府。
周玉音因为有了身孕,裴原便推了所有的应酬和事务,专心的在府里陪着她。
周玉雁来时,裴原正耐心的哄着在发脾气不愿忌口的孕妇喝红豆汤。见到周玉雁来,周玉音才稍稍缓了神?色,一脸愁苦的拉着她诉苦。她分明不是第一次有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有孕的反应比第一次有孕更加强烈,整个人就没有一日是舒坦的。嘴巴也叼,偏偏裴原把?关着他的膳食,不容有失,这段日子她过得很是辛苦。
“母后在宫中有一个周湛,便像是忘了我似的。”周玉音说着说着,一句真心话脱口而出。猛然发现对面坐着的是周玉雁,又有些紧张的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周玉雁淡淡一笑:“太后当年为了太子劳心劳力的时候,你不也吃味儿了吗?”
周玉音见周玉雁并无不悦之色,总算缓和下来,继续倒苦水。正说着,裴原送了新的汤过来。
她不愿喝红豆汤,他就做别的。
周玉音真是被他烦的透透的,委委屈屈的向?周玉雁表了个歉意,以下次好好招待为说法,气呼呼的一个人回房了。
裴原对着周玉音无奈一笑,并未急着追过去,而?是随手将那碗汤水放在一边,坐到了周玉音方才的位置上。
“平阳长公主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周玉雁浅浅一笑:“真不知道这个孩子来的是时候还是不是时候。”
裴原笑容一滞,打量了她一眼。
周玉雁道明来意:“上次进宫,太后说不愿再见我。可是湛儿住在宫中,我实?在挂念得很,所以想借着姐姐的面子进宫,探望太后,也瞧瞧湛儿。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不大方便。”
裴原气定神?闲道:“既然太后有此吩咐,长公主又何必勉强。难道平阳长公主觉得太后在宫中多年,会连一个孩子都护不住吗?”
周玉雁:“犹记得我刚刚回宫之时,便见太后宫中宫人欠规矩,也不晓得如今整治的如何?”
裴原:“倒是没听说过益康宫再出什么乱子,如今一切都好。”
见周玉雁不说话,裴原主动道:“太后那一头既然已经发话,即便是我们也未必有能力违抗太后的意思,不过平阳长公主与玉音一向?姐妹深交,不妨多抽抽时间来瞧瞧她,以免后头没有机会。”
周玉雁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裴原:“阿音此次有孕,反应格外的强烈,人也不大舒服。当年她初次有孕时,我便带着她去了桐城的别苑安胎,后头一切顺利,所以稍后,我准备再带她过去。京中人多事杂,时时刻刻不得安宁,不适合她将养。”
周玉雁拧眉:“如今才刚过三月,就要舟车劳顿?”
裴原浅笑:“自然是游山玩水,悠闲自在的走,不舒服时随便赁个小院子将养将养,也是一个随性。”
裴原说的很自然,但是在周玉雁听来却又是不同。
怎么在这个节骨眼,将周玉音送走?
莫非当真是要再掀争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