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泽,若论模仿,你这?文章之精粹,已经超出你母亲的。可是你这?文章即便是送到皇上面前,也?未必能似你母亲那样。”
翟泽露出不解的神色:“这?是为何?”
庞老默了默,意味深长道:“因为你母亲知道,什么?是别人的,什么?是自己的,她不贪心,只取自己所?需,真正的变成自己所?掌握的。”
翟泽唇瓣微动,似乎是想解释,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庞老轻笑一声,道:“你将你母亲的文章读的很透,想必也?从这些文章里习得不少的学问和道理,可是你太心急,急着将这?些东西收为己用,所?以你能很好的将这?些文章里的精粹揉在一起,融会贯通,可是你自己瞧一瞧,这?通篇文章下来,可有你自己想明白的道理在里头?”
翟泽无言。
庞老轻抚胡须,继而道:“你生来聪颖,是个好苗子。可凡事不能操之过急。急于求成,便会茫无目的的去掠夺,所?得之物若无法融会贯通,便会遭其反噬,身不由己。眼下,比起去学的更多,于你而?言,更重要的是对自己懂得更多。”
翟泽眼神微动。
庞老的话好似在讲写文章,却又不像是仅仅在将文章,他心里隐隐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却无法讲个明白。
“多谢先生指导。”翟泽默默地收起自己的东西,向庞老辞别准备回王府。
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马车后面走出来一人。
翟泽见到来人,眼神一沉,露出了不算友善的目光。
邬哲对着翟泽微微一笑:“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翟泽顿了顿,对着邬哲行了一礼。
他始终是他的父亲,父子之间的礼教纲常不可乱。
在邬哲的印象里,翟泽一直是一个性格阴霾的少年,并不讨人喜欢。当时送他到皇后的寝宫,也?是知道他在宫中以暴力乖张著称,定会给周玉雁添堵。看到这女人不好过,他才会好过。
一开始,翟泽跟着周玉雁之后,皇后寝宫的确是乱过一阵子,最严重的时候,周玉雁甚至受了重伤。
那时他无心理会,只听说是被翟泽射的箭所伤。
原本以为她会前来求助,可是她非但没有找任何人求助,甚至没有处置翟泽,默默地将这?件事情压下去了,养了一个月之后,她带着翟泽去了骑射场。
再后来,翟泽忽然就消停了。
他略有些诧异,多番询问,这?才得知她竟然带着翟泽去比试射箭。
她一个大禹皇族,娇滴滴的郡主,能不能把弓拉开都是个问题。可是她竟然赢了。
伺候的婢女说,王后养伤时就十分认真,伤好之后更是拼命练习,还主动找翟泽打了一个赌,她是凭实力赢了翟泽。从那以后,翟泽便乖乖的住在了皇后的寝宫,唤她为母后。
若是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定不会叫她一个人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还身受重伤。
“你如今入了大禹的族学?”分明是夫子二人,真正能聊的东西却少之又少,邬哲见他手中握着纸卷,想起了他在大禹族学读书的事情。
“是。”
“这?是你写的文章?”邬哲向前走了一步,翟泽眼神冷漠又防备,下意识退了一步。
邬哲按下心中的不悦,露出一个笑容来:“我还从未看过你的文章。”
翟泽犹豫了一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将手中的文章交给了邬哲。邬哲拿过之后,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先去马车上坐一坐吧。”
翟泽看了一眼通往这?里的车道,今日王府的马车还没来,兴许是路上耽误了,他点点头,和邬哲上了他的马车。
邬哲第一次认真的看翟泽写的文章,起先他是做出努力的样子,可是看着看着,邬哲的眼神就变了,再次看向翟泽时,他的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激赏:“这?当真是你的文章?”
翟泽的脑子里回响起的是庞老的告诫,可是看着父王眼中的激动和光芒,翟泽默默地点了点头。
邬哲是真的很意外。
这?文章洋洋洒洒,真知灼见,若非亲眼所见,他完全无法相信这?会是翟泽能写的出来的文章,即便是他后宫中最得宠的皇子,也?未必有翟泽这般才能。
邬哲心中一动,看向翟泽的眼神渐渐地深邃起来:“阿泽,你可记恨父王?”
翟泽没有说话。
邬哲默了一瞬,道:“从前,是父王不理解你母后,所?以对她产生了许多的误会,可是如今父王不会这?么?做了!阿泽,你能不能原谅父王?”
翟泽低下头去。
邬哲心下一沉,郑重道:“阿泽,看到你如今的境况,父王就知道,你母后绝对不会亏待你们兄妹。可是你是个大孩子了,应当知道你始终是羌国人,也?是羌国的大皇子!父王从前的确是对不住你,可是如今,父王只想好好弥补你们母子几人。”
翟泽抬起头,眼神里露出了疑惑的目光。邬哲心中一动,隐约感觉到翟泽的动摇。
果?然,这?几个孩子当中,翟泽最为懂事,也?最明白两国之间的差别给身份上带来的不便。所?以他定会清楚,只有回到羌国,他才有真正的用武之地,有皇室至尊。
“阿泽,如今羌国有乱,父王必须要回去处理一趟了。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一次,父王不会拖累你们,所?以父王会先行回国处理动乱,等到羌国一切正常之时,父王希望你能一起迎你母后回朝。”
说到这里时,邬哲的眼神变得越发的深重,仿佛还带着某种蛊惑:“你在大禹学习,进步神速,父王希望你能再接再厉。只要你母后回到大禹,你便是皇后嫡出,皇长子。”
翟泽的气息隐隐变重了。
他是皇长子,是邬哲众多孩子中最大的,可是他的母亲只是邬哲还在做王子时府上的一个奴婢,邬哲登基之后,母亲就死了。他这?个皇长子,还不如得宠皇子身边的一个奴才来的有权利。
可是如今,父王告诉他,如果?能和母后一起回国,他就是皇后嫡出,名正言顺的皇长子。
那么羌国的太子,非他莫属。
邬哲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这里,他又嘱咐了邬哲几句,将腰间一块精贵的玉佩解下来递给他,这?才离开。
翟泽站在原地,手中握着父亲赠的玉佩,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从前在羌国的一些事情。
父王,母后……
羌国……
翟泽五指发力,手中的玉佩越握越紧……
……
邬哲见了翟泽之后,心中已然大定。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回到羌国处理问题,所?以他半分耽误都没有,命人准备行礼时,进宫面见了大禹皇帝请辞。
邬哲的美人坐在房中喝茶,将匆忙收拾行李的下人打发出去,听着面前的人汇报情况。
“什么??王上去见了那个孤星?”美人险些将杯子都摔碎了。
“是,娘娘。大殿下在大禹考上了皇家的族学,如今每日都在修习功课,属下亲耳听到,王上告诉大殿下,他如今是王后的儿子,只要王后和他回到羌国,便会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娘娘,王上似有用王位来与大殿下交换回国的意思。”
“简直是胡来!”美人重重的放下杯子,气恼不已。
周玉雁身边的那几个,都是最不得宠的孩子,当初邬哲是因为讨厌周玉雁,所?以才把这?些讨人厌的孩子都送到她身边,怎么随着周玉雁成了他心中念念不忘的朱砂痣,连带着这?些孩子都成了宠儿?
“周玉雁……”美人咬牙切齿:“都是因为你!”
周玉雁还在羌国王宫之时,她们都得罪过她,可是当年她没有反击之力,若是她回了之后,麟儿绕膝,王上宠爱,她们所?有人都会因此遭殃!
周玉雁,绝对不能回到羌国!
趁着邬哲没有回来之前,美人沉着脸屏退左右,招来几个夜行打扮之人。
送她入宫的人,也?送了她一些随身可使唤的人手,关键时刻,他们的作用十分的大。
美人表情阴鸷,出语如冰:“你们留在此处,盯紧了那个女人和那几个小畜生,让其他的人都准备好,只要找到机会,立刻将这?个女人和那几个小畜生全都解决干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