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氏的心情很复杂。
傅修宁在母亲面前没有了最大的秘密,反倒显得很轻松:“先时娘还猜测,儿子是喜欢蓝秧姑娘的,为何如今又推翻了猜测?”
花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先时猜测你喜欢那个蓝秧姑娘,为娘自然是时时刻刻注意着蓝秧姑娘。结果却发现,人蓝秧姑娘独自呆着的时间多了去了,却从未见你剑锋插针的去接触接触,反倒是对长公主上心的很,无论是对那几个孩子还是对长公主本身。”
傅修宁好奇起来:“儿子以为,娘知道这?件之情之后会大发雷霆,百般阻拦,甚至连儿子心中的念头都要全部掐死。”
花氏一?愣,神情忽然变得很微妙,她叹了一?口气:“活了一?辈子了,有什么没见识过……”她幽怨的看了一?眼儿子,嘀咕道?:“我起先都要怀疑,你会带一个男子回来给我做儿媳妇的。”
傅修宁:……
花氏又叹了一?口气。所以说,现在儿子喜欢的依然是女子,只是身份上有些不合适罢了,尚可,尚可,有什么好紧张的。
宽慰自己之后,花氏还是意思了一?下?,“你既然会这?么想,就代表你心里很清楚这?感情生?的不恰当,不合适。或许,正是因为你心里掐不断这情意,所以试图让旁人来给你掐,可你晓不晓得?,有些感情,旁人越是掐,其实越是给了你力气去维护下去。”
傅修宁第一次觉得?,母亲其实绝顶聪明。
他果然还是像母亲。
花氏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劝,也没想过强硬的逼傅修宁做什么,她捉摸了一?下?,缓缓开口:“娘只是怕你心里难受,就像你方才说的,憋屈。”
傅修宁笑了一?下?:“可是儿子心中的疑惑,母亲已经都帮我解答清楚了。”
花氏一?愣:“我?解答?”
傅修宁从容的点头:“是,母亲方才说了,即便只是躲在后头,默默地关心着急,也从来不会生?气,更不会委屈。因为自己只有这?样做了,才?会觉得?舒坦。至于关心的人,只要她不作奸犯科,害人害己,她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只是一个愿望而?已,每个人都有权利决定自己要如何活下去。但?她们未必能找到那个不问原因支持自己的人,反而?要面对更多的压力和逼迫,最终就范。”
花氏没说话,只在心里叹息。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位表面风光的长公主,心里大概也苦过吧。
夜里吹来一阵凉风,花氏起身:“你吃了酒,若是在这里吹冷风,当心头疼。莫要忘了你手里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办完,赶紧回去歇着。”
傅修宁很是听话的站起来,一?脸真诚的看着花氏:“母亲……能不能帮儿子守着这?个秘密?”
花氏忽然间有些心酸。
之前她曾经苦口婆心的套过儿子的话,她总觉得?,儿子心里藏着事儿,或者藏着什么人。排除傅家给他的压力,花氏从不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一个不思进取的人,相反,他年少时那般风光,读书刻苦又认真……
她一直在探寻儿子心中的秘密,企图帮一?帮他。
如今,虽然没有亲口求证,花氏却觉得?差不离了。
若是因为如此的话,她……的确没有办法。
“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但?为娘还是那句话,做父母的,没办法看护你一?辈子,只愿你多年之后回望从前,不会为自己大半生?的活法而?后悔。”
傅修宁释然一笑,对着花氏恭敬一拜:“儿子受教。”
和傅修宁谈完心,看着他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花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可是这一?路上,她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
从前是她巴巴的去探寻儿子的秘密,现在她真的将秘密挖出来,却又要帮着保守!这?岂不是把儿子的秘密全都压在自己身上了吗?
从今日起,她也是有秘密的人了!
怎么办,还挺紧张的……
……
元宵宫宴之后,各署休假的官员开始一?一?回到自己的岗位。
傅修宁手中的农具案随着唐程的罪名落定和一?大片牵扯出来的涉案人员被治罪,终于告一?段落,能结案入库。
因为升了职,又被永庆帝赏识得?到重用,傅修宁如今也是日日要上朝的御前红人了。
这?日早朝,永庆帝颁布了一?项新的重任——犹豫今年昭王与工部研发的新农具对粮食耕种有了很大的裨益,所以朝廷决定将每年的选种规格也提高一?些,试想一下?,工具的到了革新,种子质量跟着提升,或许能让收成翻上许多倍!永庆帝在早朝上钦点了霍昂一?主理,傅修宁协理工部选种一?事。
此外,元宵宫宴之后。各国来朝的使臣尚未离去,如今依旧住在馥园之中。
每年这个时候,皇帝总会派亲信的官员,腾出几日,专程带着贵客游览大禹山水,彰显大国风范。所以这个任务,有的吃有的喝,还有脸面。
毫无疑问的,永庆帝又点了霍昂一?来主理?此事。
毕竟霍昂一?在从前是个走南闯北的商贾,漂亮话脱口而出都不需要打草稿,大禹的风土人情各地趣事,说起来犹如探囊取物,由他出面待客,是让使臣见识到大禹风貌的最好选择。
这?事儿,虽然没有人提起,但?是大家心知肚明,放在前朝,历年来招待使臣的,必定都是皇室宗亲。
好比崇宣帝做皇子时做过这?事儿,淳王也做过,后来是崇宣帝时的太子,昭王殿下,都做过。
如今永庆帝膝下?的几个孩子年纪尚幼,当不起大局。但?能被他钦点来做这?事的,必定是非常优秀的人!
霍昂一?,他凭什么?!
大殿之上,霍昂一?气定神闲的继续拉仇恨,他向永庆帝表示,其实不止是他懂得?各地风俗,就说傅御史,那也是精通各地方言与地方志的人才,不仅如此,傅御史饱读诗书才华横溢,样貌不俗又才?智双绝,得?让使臣多见识见识新面孔,才?能让他们深刻的了解到,什么叫做“大禹人才层出不穷”。
霍昂一?的马屁拍的很到位,为了显示大禹人才济济,永庆帝愉快地接受了傅修宁一?同负责此事的建议。
诸事一?经颁布,许多人羡慕的牙痒痒。
这?个傅修宁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刺儿头,如今竟然如此受重用。
还有霍昂一?,非科举出身,又非世家大族,竟像是坐了炮仗似的直冲云霄,偏偏他就跟滚刀肉似的,难对付的很,还神通广大的和昭王妃摆了把子,说不定再让他嚣张几年,就该封侯拜相了。
什么肥差都归他们,其他人难道要回家吃自己吗?
下?朝后,霍昂一?一?脸愁苦的伸了个懒腰,继而伸手拍拍走在身边的傅修宁:“我这?小双外甥才刚刚跟着那对不靠谱的父母回到京城,我还没来记得?享受天伦之乐,便又要忙起来了。你左右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若是不那么忙的话,你就多担点事儿。”
傅修宁面无表情的将他的手挡开,笑容仿佛能凝出冰渣子:“招待使臣?你就不怕我将事情弄砸了,教你收不住场?”
霍昂一?跟着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放心大胆地去!霍爷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这?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战场,远比女人之间的战场来的更激烈些,你可千万别输,输了我瞧不起你。”
傅修宁的笑容骤然消失,迈开大步离去。
……
翟泽在庞老处补了许久的课业,在元宵宫宴之中,终于被庞老带着去设在监学寺中的族学上课。
京中族学为崇宣帝在位时期设立,学生都要经过考试才?能进入,考试规矩非常的严明,若是考不过者,能被国君钦点为尊师的先生?收徒,一?样可以旁听。
当翟泽知道大禹的男孩子一?入族学至少两年时,表情有些复杂。
这?日一早,通往监学寺的马车已经早早地侯在王府后门。周玉雁起了个大早,帮翟泽查看院服,整理书包和书册,笔墨纸砚一?样都少不得?。锦葵和芙蕖也起的很早,巴巴的在一边张望,煞有介事的帮翟泽一起装书包。
翟泽看到她们两人往他的书包里放香囊,放绑头发的头绳,都忍了。知道她们将吃了一?半的饼也顺手往里放,便忍无可忍了:“你们都放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锦葵愣了一?下?,抓出半块饼继续吃:“唔,这?个不是给你的,顺手放了。”
芙蕖一?笑,眼眸亮亮的盯着翟泽:“翟泽,族学里若是好玩,你也带我们去呀!”
翟泽冷了她一眼:“你就知道玩。”
芙蕖莫名其妙:“玩有什么不好。”
锦葵见芙蕖被冷了,一?把抓住小姐妹的手,对着翟泽做鬼脸:“臭翟泽,等你去那里,被人欺负才?好!我们才不会帮你呢!”
孩子对未知的地方,总会充满不好的想象。
周玉雁将最后的行头放进包里,挂在翟泽的身上,微微一?笑:“翟泽是去读书,又不是去打架。”
她扭头望向两个小丫头:“到是你们,今日有很重要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