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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氏今日盛装打扮,领着大批奴仆侯在了门口。
看上去像是诚心诚意的欢迎,但其实她这番做派,更像是在彰显主母之风,是为了让昇阳看看,现在的王府到底谁说了算,谁真正掌控全局。
得知周湛还未起来,姚氏先是诧异一番,然后眼神深邃的望向谷嬷嬷,继而挑唇一笑,声音悠悠婉婉:“如今小王爷才是王府顶重要的人。昨儿个小王爷苦读到深夜,今儿个起不来很正常,昇阳郡主是长辈,长辈理应体恤晚辈。”
姚氏扫了一眼众人,声音加重:“再者,小王爷因读书晚了才起不来,此刻强行拉起来,精神不济的模样反倒是对姨母的失礼,各让一步,也就不是什么大事。”
自宫中来的马车停在门口,随行的护卫反倒不多,只有绕在马车前后的四个轻骑,和一个领路的首领护卫。
马车停下时,一个小婢女和老嬷嬷先出来,然后接出四个孩子。
姚氏一看,心里顿时咯噔。
之前的流言也说,昇阳郡主和亲时间不过三年,却有一群儿女,当时姚氏估摸着是不是她不守妇道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情,可现在一看,最大的孩子也有五六岁,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想也知道,这些孩子没有一个是她生的,那自然就不存在不守妇道一说。
马车最后下来的,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姚氏没见过昇阳,却见过昇平县主,今日看来,这对姐妹都不像淳王,应该像自己的母亲,所以她们姐妹二人并不相似。
昇阳郡主稳稳地下了马车,手里还捧着一个锦缎盒子。
姚氏觉得稀奇,莫非这是回王府带的礼?可是礼怎么不是下人拿着,反倒是郡主亲自拿着?
姚氏曾经听说,昇阳郡主当年在京城贵女之中堪称典范,什么礼仪礼节都倒背如流,王府多年来没有女主人,但因为有两位县主在,不知胜过多少后宅主母,这王府的里里外外就从来没有出过乱子。
可惜过去的始终是过去了。
姚氏不动声色的挺直了背脊,笑着迎上去:“臣妇姚氏参见郡主。”
昇阳手中捧着盒子,看了一眼姚氏,眼神微变。
姚氏似乎已经感觉到昇阳望向自己的眼光,她眼中划过笑意,知道昇阳在看什么。
当年昇平县主要和离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带走小世子,毋原侯府上上下下都很反对,且拒绝如此。
偏偏那时候的淳于皇后还有权势在手,竟然和大公主联手促成了这件事情。所以如今这两人被明氏打压,毋原侯府解气的很。
昇平县主倒也没有亏待侯府,自己的丰厚嫁妆一个不要,都留在了侯府,后来她入了侯府,讨得侯爷欢心,这些东西便都到了她的手上。
没想到这些东西竟然帮了她的大忙——周湛这孩子是昇平县主亲手带大的,昇平县主去世之时,周湛深受打击,险些一蹶不振,是靠着昇平县主的遗物来寻找母亲的痕迹,一点点撑下来的。
昇平县主留在侯府的衣物和布料,还有那些陪嫁,听说都是她出嫁之前淳王亲自准备的,也是她自己喜欢的,所以用上这些东西,是她打开周湛紧闭心扉的重要手段。
今日,这手段同样也是给昇阳的一个暗示。
她用着昇平的东西,养着昇平的儿子,哪怕周湛这一辈子都不会叫她一声母亲,她在这王府的痕迹和地位,也是抹不去的。
瞧见后面迟来的马车里放着许多箱子,姚氏猜测那是昇阳准备的礼物。
“郡主远道而来,本该我们前去相迎的,失礼在先,怎好叫郡主带东西来呢。快,迎郡主进府。”姚氏说到这里,主母的架势俨然已经拉开。
谷嬷嬷是个机灵的,竟直接走到昇阳郡主面前要接她手里的东西:“郡主只管交给老奴便是。”
电光火石间,根本无人看清楚是什么情况,谷嬷嬷就已经被踹飞,狠狠地砸在正在帮忙搬运东西的王府下人身上,王府的大门口瞬间哀声一片!
姚氏吓得惊声尖叫,傻愣了一瞬。
看到谷嬷嬷狼狈的爬起来,在看到昇阳手中的东西,姚氏的火气蹭的一下冒起来:“你、你们怎么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尉迟恕看都不看她,寒刃出鞘,震慑了那群被砸冒火的家丁。
蓝秧挺直了背脊,扬声道:“亵渎先皇亲笔手抄经文,便是冒犯先皇,触怒天威,杀无赦——”
杀、杀无赦?
姚氏觉得自己脖子后面都凉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昇阳手里捧着的盒子。
那是……先皇手抄的经文?
她带着这个回来干什么?
从头到尾,昇阳除了下车时看了她一眼,便再不看她。
待到蓝秧说完之后,她也不等谁请,端正的捧着先皇手抄的经文,一步一步走进王府。
蓝秧跟在昇阳身边,路过姚氏身边时停了下来,她明明站在姚氏身边,话却不是对着姚氏说,而是对着王府的下人说:“小王爷何在?郡主乃小王爷姨母,今日为何不曾相迎?”
一群下人诚惶诚恐的望向姚氏,根本不敢开口。
姚氏根本没想到昇阳一言不合就出手,谷嬷嬷怕是被踹坏了腰,此刻被几个家丁抬着,动一下就哎哟叫唤,她气得七窍生烟,眼看着刚才那一通闹腾已经惹来人注意,心生一计,想要大声控诉昇阳郡主的恶行。
没想到蓝秧抢在她前面开口:“昇阳郡主奉先皇手抄经文回王府祭祀淳王与先祖,无论小王爷今何在,务必请小王爷即刻前往佛堂。稍有差池,便是亵渎先皇恩宠,你们有几颗脑袋能担得起!”
家丁们全都吓坏了。
可是他们也不傻。
这宫中伺候皇帝的奴才们出半点差错都可能人头落地,先皇留下的东西,那更是要珍之重之的保管起来的,谁能想到昇阳郡主竟然就这么拿回家了啊!
别说是昇阳郡主,就是老淳王在此,也要恭恭敬敬,谷嬷嬷就那么伸手去拿,被踹开已经是好命了。
听到蓝秧这么一说,大家都顾不上姚氏,已经有人去请小王爷。
蓝秧吩咐完,转身就往府里走,全程也是无视姚氏。
姚氏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不是这样的,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周玉雁她怎么干这么做!?自己好歹是毋原侯府的夫人,是小王爷的继母,是连皇上太后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准许她留在王府照料的主母!
“我们好生相迎,你们却这样蛮不讲理,还有没有王法了!”姚氏维持着自己的形象,憋红了一双眼做出凄楚可怜的样子,她很自信能做的好,因为侯爷就最心疼她这样!
蓝秧终于瞥了她一眼,像是刚刚想起还有她这么个人存在似的,了然道:“夫人是毋原侯府的人?”
姚氏愣了一下。
这个口气……怎么听怎么不舒坦。
“这位姑娘,我是毋原侯的正室夫人,也是……”
“原来是代为照顾小王爷侯夫人,就是客人,您里边请。待郡主拜祭完了淳王与县主之后,自会与夫人相见。”蓝秧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转身往里面走。
姚氏留在原地,只觉得天旋地转,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不对啊……
她明明准备的很充分,也一直在掌控着局势,怎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