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的马车刚到洛阳城门口时,与其他车马一样堵在城门口等待审核。
仆人去打点入城的车道,主车中,年过半百的老妇人微阖的双眼挣开,保养精致的手撩起车帘子:“到了?”
坐在她身边年轻些的妇人三十来岁,恭敬道:“是。”
老妇人不再说话,又合上眼。
年轻些的妇人忽然听到外面有说话和笑闹声,掀起帘子,果真见到自己的女儿不安分的下了车,正好奇的张望,与婢子说话。
她低声呵斥:“像什么样子,赶紧回去坐好!这外头的白絮厉害得很,可别吸进鼻子里。”
少女二八年华,举手投足都带着女儿家的娇丽,似乎不满被母亲斥责,她一跺脚,不太高兴的回了车里。
这一头,老妇人睁眼:“她从未来过洛阳,自然好奇,你呵斥她做什么?”
妇人皱眉:“母亲,这里到底是洛阳,女儿是怕她犯错。”
老妇人冷哼一声:“怕什么?怕白若音揪着这点错处,反了天不成?”
妇人听到这个名字,先是露出几分厌恶,然后心里又生出几分酸意:“没想到洛阳竟是这样热闹繁华之地。”
老妇扫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笑起来。
“那是你庶妹,你是她的嫡亲姐姐,不该为她荣享富贵而心生记恨。”
妇人拧眉,似不愿承认。
什么庶妹,不过是一个飞上枝头便自以为脱胎换骨,与亲长族人断绝关系,做尽不孝之事的白眼狼。
只听老妇说:“她以为自己有了一个厉害的夫君,便能真的不将孝道伦理放在眼里?”
“你且记好,她越是风光,你越该高兴。因为没有我们白家的养育之恩,便没她今日的风光,所以她所得到的一切,兜兜转转,都将会是白家的尊荣。”
妇人身子一震,因这番话平白生出些激动来,不安的拽紧双手,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风光和荣华正朝着她们走来。
不错,这正是她们此行的最终目的。
白若音始终是白家人,白家生她养她,她该做出报偿。
……
白家的马车行至客栈时,白兰已经在门口候着。
马车里坐着的,年长的老妇,是二房的老夫人瞿氏,年轻些的妇人,是瞿氏之女,白家嫡女,白欣慧。
白欣慧先下了马车,白兰与她一同将瞿氏搀扶下了马车。
后面,白欣慧的女儿赵锦灵小跑过来:“母亲,稍后我想出去逛逛!”
白兰看着赵锦灵脸上的面纱,立马想到了那个猪鼻子小姑娘,心里慌慌的。
“老夫人沿途辛苦了,上去歇着吧,”
白欣慧却道:“母亲,我们不去王府吗?”
王府向来眼线诸多,说不定她们抵达洛阳城的消息很快就会传过去。
瞿氏冷眼扫她一下,白欣慧不敢说话了。
赵锦灵却是来了精神:“对呀外祖母,咱们什么时候去王府啊!”
瞿氏手中拐杖重重杵地,白欣慧立刻狠狠瞪赵锦灵:“有没有规矩,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赵锦灵在赵家是被宠坏了的,有些不服气。
白兰赶紧笑着打圆场:“一路都累了,房间已经安排好了。”
瞿氏已不年轻,这一趟奔波着实让她疲乏,她看也没看白兰,沉声对白欣慧道:“将人都安置了,稍后来我房里,我有话对你说。”
白兰被无视,也不敢说什么。
白欣慧低声应下,与白兰一起将瞿氏先送回房,然后才去安顿随行。
赵锦灵早就按耐不住了:“母亲,听说安王府是整个洛阳城数一数二的宅邸,又大又漂亮,我都等不急要去瞧瞧了!”
白欣慧哪里有她这么不知愁滋味,她叹了一口气:“你少惹麻烦我就万分欣慰了。我再与你说一遍,安王府那边,一切听你外祖母的安排,咱们这一趟可不容易,若是因为你犯浑毁了大局,那可就不是挨板子能抵得过的。”
赵锦灵撇撇嘴:“有什么大不了的……”
白欣慧作势要打,赵锦灵抱头鼠窜。
与女儿闹腾了一阵子,白欣慧匆匆收拾,前去见母亲瞿氏。
瞿氏正在泡脚。
人年纪大了,总会有许多保养的法子,这一路过来,瞿氏几乎每晚都会央人送热水来泡脚,放上配好的干药材,泡发之后满屋子的药味儿。
“母亲。”白欣慧走到瞿氏面前,见瞿氏已经泡的差不多,顿身伺候着瞿氏擦脚穿鞋袜。
等忙完这些,瞿氏闭着的眼缓缓睁开,“锦儿安顿好了?”
“是。”
“这孩子被你夫家宠得过了头,若是在我跟前教导长大的,绝不会是这个模样。”
瞿氏对赵锦灵并非没有祖孙之情,否则也不会为了他们这一房的前景,千里奔途。可是赵家将赵锦灵宠得太过,性子一上头便没有分寸,加之赵家也上进不到哪里去,这孩子的眼界还是太窄,看什么都只看到的眼前的好处。
这样是走不长久的。
白慧欣没敢说,赵家之所以这般善待她们母女,哪怕她只生下锦娘一个女儿,郎君也未曾纳妾,仅仅是因为她生母瞿氏,是洛阳城那位安王妃的正牌嫡母,而她,是安王妃的嫡姐。
这么多年,白慧欣其实很怕想起这个庶妹。当年发生那件事后,她做梦都梦到白若音一身是血,拿着斧子打砸祠堂,要整个白家都陪葬的凶狠模样。多年过去,她既依恋这庶妹的身份给白家带来的好处,又痛恨这身份的高贵给她的压迫。
“我说过多少次,别让我瞧见你这个样子!”瞿氏眼锋凌厉的盯着白欣慧:“你是她的嫡亲姐姐,难道要用这副杀人放火后恕罪一样的表情站在她面前吗?”
白欣慧矢口否认:“女儿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