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时间?线,接魔界之门封印破碎后?]
神造化?宗。
裴瞻急匆匆走?进议事厅,他看着目露希冀的一尘道人,和无用睁大眼睛的一问道人,裴瞻的心脏揪起,而后?狠狠偏过头,哑声说道:“后?土城沦陷,落雁城沦陷,一岳师叔和一啄师叔誓死抵抗魔族入侵……”
“陨落。”
最后?两个字如一道霹雳,将心底那一点点缥缈的希望轰的一下击碎,化?为飞灰。
一问道人无力跌坐回去,无神的眸子空落落不?知望向何方,朝夕相处几百年的师兄陨落,内疚几乎要将他淹没:“我早该算到的……我为何没有算到……”
魔族吞噬之能,是连神魂一起湮灭,连一丝轮回的希望都没有。
“定数,岂是可以轻易算到?”一尘道人手背青筋暴起,眼中隐隐有泪光,修炼到化?神期,按理来?说中洲生死存亡一刻,天道不?可能不?给予启示,可魔族来?势汹汹,最擅卜算的一问却什么?也卜算不?到,这是不?是代表,连天道都无能为力?
天道之上,还?有……
一问道人闭上眼睛,不?敢细想?下去,他问道:“其他宗门如何?”
裴瞻摇头:“还?未收到消息。”
现在这个光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裴瞻有些颓然,心中的想?法如燎原之火愈演愈烈,他知道两位师叔肯定会反对到底,但他现在没有任何方法,他必须守护好神造化?宗,这是他一宗掌门应有的责任。
一问道人双眼失明,神识最为敏锐,他察觉到裴瞻身上不?正常的混乱,喝道:“裴瞻,不?要步你师尊后?尘!”
神造化?宗上任掌门,裴瞻的师尊,一尘和一问的大师兄,二?百年前唯一一位大乘修士,想?要打开通天之路,陨落于紫冥雷劫之下。
神魂俱灭,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一问道人用化?神修为和一双眼睛为代价窥视天机,却只看到黑压压一片。
当时一问道人以为窥探天机失败,谁曾想?,那就是天道留下的警示,那黑压压一片的不?是别的,正是沸腾的魔气。
若早知道……
若早知道!
一问道人抚上心口,气血翻腾,几乎要呕出血来?。
若早知道,他们又能如何呢?
裴瞻扯扯唇角,深吸一口气,既然被一问师叔察觉,便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我想?强渡大乘劫。”
不?止是为了神造化?宗,还?有中洲。
宗门藏书阁有记载,后?土城以守护大地?而生,世代后?土城主看守魔界之门的封印,而这个封印,是由半步飞升的大乘修士设置,只要进入大乘期,就算是大乘初期,加之中洲所有修士之力,裴瞻也有决心奋力一搏,将魔族赶回魔界,重新封印!
“绝对不?行!”
“不?行!”
一道红色身影大跨步进入,跟一尘道人同?时反对。
拂衣一袭红衣被腐蚀得破了好几个洞,她精疲力尽,眼睛泛红,灵力耗尽后?经脉酸涩,朝暮剑连剑鞘都不?见,只剩孤零零的一把剑被拂衣死死握在手中,魔界之门封印破碎前,她正好在剑宗,拼了命才赶回到宗门,拂衣直接坐到地?上,调息都没来?得及,气喘吁吁说道:“魔族入侵后?,剑宗掌门师伯得到消息,强渡大乘雷劫,陨落。”
“什么?!”一尘道人连忙问道,“那剑宗……”
拂衣冷哼一声:“剑宗首席段同?风登临掌门之位,他接任掌门令后?下的第一道命令不?是全力阻止魔族,而是欲趁此机会统一中洲。”
一统中洲?
一尘道人不?解:“他要如何一统中洲?”
拂衣根本不?想?去回想?段同?风小人得志的样子,她原本以为,拥有高超剑术的段同?风就算人品不?好,也差不?到哪里去,结果剑宗掌门师伯刚刚陨落,他就迫不?及待接手掌门令,要不?是拂衣反应快,撑起朝起暮沉的结界穿过层层魔障返回宗门,此时她说不?定就得强行留在剑宗,成为宗门的软肋。
“医谷孟柯孟师弟,接医谷师伯的命令向剑宗求救,”拂衣顿了一下,咬牙切齿说道,“段同?风那厮竟绑了孟柯威胁槐生师伯,让医谷所有医修为他所用,并认他为主,否则,他绝不?会向医谷支援。”
医谷位置特殊,医修讲究出世,拯救苍生,磨炼功德,故医谷的位置与人族城池相距不?远,如若医谷沦陷,人界也将不?存。
一尘道人捏诀,想?通过水镜呼唤槐生,良久,对面始终未有声响,一尘道人心下不?安,仍旧不?放弃地?呼唤水镜,碎碎念道:“医谷老不?死年纪最大,说不?定有压箱底的手段,去岁我们卖给医谷的阵法符箓和法器应当还?有留存,那老不?死的一定有办法保全医谷。”
说着,一个人走?进议事厅,他沉默不?语,刚进门,单膝对裴瞻跪下:“师父,人界出事。”
裴瞻何等修为,他立刻看出亲传弟子不?对劲,他上前去,却连触碰一下都不?敢:“梦机?”
沈梦机对裴瞻挑挑唇角,以极小的弧度微笑一下,神造化?宗专攻阵法、符文和炼器,魔界之门封印破碎后?,沈梦机立刻带领弟子们护卫人界,谁曾想?……
一向反应慢极了的沈梦机触碰师尊的手,不?出意外呼的一下穿过,他察觉自己眼皮有些沉重,身形虚渺起来?,坚持说道:“人界出现一种?怪病,传染十分迅速,一旦沾染,所有人都会陷入沉睡,沉睡三天后?,会悄无声息死去,修士沾染,三天后?亦会身死道消。”
人族乃中洲根基。
沈梦机眼睛弯起来?,他不?幸沾染怪病,不?敢亲身回宗门,在最后?沉睡时刻,分出一缕神魂回宗门汇报,也为了再看一样养育自己长大的宗门和师尊。他的身体陡然变轻,化?作?点点星光,最后?对裴瞻叩首,当做拜别:“弟子不?孝,师尊切勿伤心。”
拂衣缓缓闭上眼睛,她怕一睁开,眼泪就会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神造化?宗新一代,只有沈梦机一个亲传弟子,反应虽慢,但对阵法的天赋极其高,年纪轻轻突破金丹,如今却……
却连一具尸体都没留下。
裴瞻徒劳地?抓住那一点星光,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传弟子消失在自己面前,他死死抿唇,几乎是从喉咙中挤出一句话:“两位师叔不?必再劝,我要强渡大乘劫。”
所谓强渡,不?是通过正儿八经的修炼一步一步水到渠成渡劫,而是依靠丹药灵草等外力,比如医谷曾经有个镇谷之宝化?神丹,吃下后?立刻渡劫,裴瞻想?的,就是类似的方法,把自己推到化?神大圆满,以巅峰之力,渡劫大乘。
“一尘老头……咳咳,你还?没死啊。”
一尘道人的水镜中终于传来?声响,他低下头,见对面的槐生形容枯槁,头顶的小花病蔫蔫的,无精打采垂下头,似乎如主人一般,即将枯萎。一尘道人想?伸出手触碰一下这个吵了半生的老朋友,半晌,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骂道:“你还?没死,我怎么?可能死,我们护山大阵牢固着呢。”
“这就好……这就好,真好……”槐生不?知道倚在哪里,头发乱糟糟的,嘴唇发黑,他浑浊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光亮,像个小孩一样说道,“你猜我刚刚做了什么??”
一尘道人没好气说道:“我管你做什么?,你到底怎么?样,医谷怎么?样……”
“医谷没了,我毒杀了段同?风,”没等一尘道人说完,槐生自顾自地?笑,点点自己乌黑的嘴唇,说道,“那小子以为我会把毒下在掌门令上,嘿,我偏不?如他的意,我把毒下在我自己身上,他只要触碰我,只有死路一条,一尘老头,你猜怎么?着,段同?风一死,魔气竟然后?退两寸……可惜我的空青啊。”
被段同?风抓起来?的孟柯,道号空青,是槐生最看好的接班人,可惜医谷传承必须是单木灵根,而孟柯是双灵根。
槐生说话颠三倒四,一尘道人嘴唇颤抖,干涩问道:“什么?叫,医谷没了?”
“没了就是没了,”槐生眼神缥缈,如濒死之人一般无神,“人界那场怪病,势不?可挡闯入医谷,我的弟子……全都没了。”
医谷,沦陷。
不?是死在魔族手中,而是折在怪病之上。
内忧外乱。
槐生回过神,头顶的小花也竖了起来?,他认真看着一尘道人,说道:“一尘老头,事已至此,我只剩残躯一具,再无他物,若有朝一日魔族散去,你得好好活着给我烧两张纸,若此仗魔族胜利,咱们俩,也不?能黄泉再见了。”
魔族吞噬天地?,吞噬肉/体,吞噬神魂。
槐生挥手关?掉水镜,踉跄站起来?,不?由自主的摸摸头顶的小花,花瓣在他手心中轻柔地?蹭了两下,槐生似是感觉到小花的情绪,笑了笑,抬脚走?出。
剑宗天堑外,守门长老最后?一次得见槐生。
段同?风登上掌门之位,软禁孟柯威胁槐生交出掌门令,那时医谷上下已经被名叫“黄粱一梦”的怪病感染,槐生为保医谷传承,亲自来?送掌门令,谁知段同?风当着槐生的面,一剑杀了孟柯。
医谷谷主,不?仅会医,还?会毒。
医修不?擅动手,他便把毒涂在自己身上,槐生自进入到剑宗起,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守门长老知道,若是剑宗上下一心,要跟随段同?风一统中洲,此时此刻,死的不?仅仅是段同?风一人,而是整个剑宗都要给孟柯陪葬。
想?到此,守门长老扑通一声,双膝跪在槐生面前:“空青之事,是剑宗对不?起师兄。”
段同?风登上掌门之位后?,不?知为何修为大增,三长老、六长老因?反对他的决策被打得身受重伤,六长老亲传弟子贺长越连具尸体都没剩下。
三长老亲传弟子宋扶摇被迫出关?,没等成功晋升元婴,段同?风以三长老为威胁,欲将宋扶摇作?为炉鼎,宋扶摇誓死不?从,被封了灵力无法自爆同?归于尽,为免受屈/辱,只能自绝于鲲鹏剑下。
守门长老想?起来?就心如刀绞。
教出如此畜生,是剑宗识人不?清。
铺天盖地?的魔气张牙舞爪,被巍巍天堑散发出来?的剑意拦在剑宗之外。
“没有死在医谷,是我失职,若我还?剩一星半点,就麻烦师弟送我回医谷好好安葬。”槐生抬头,一步一步走?出天堑的保护范围,他身上的气势不?断升腾,无尽灵气似要冲破躯壳的束缚,肆无忌惮释放出来?,槐生的眼睛越来?越亮,像是最后?对中洲的怒吼。
“轰——”
一尘道人怔怔看着已经没有丝毫动静的水镜,仿佛要透过水镜看到对面的槐生。
魔族入侵、人界怪病肆虐、后?土城落雁城灭亡、医谷沦陷……
事已至此,穷途末路,似乎只能拼一把。
一尘道人起身,按住裴瞻的肩膀,手指微微一动,一道细小的符文从一尘道人指尖钻进裴瞻的脖子中,裴瞻从未防备过师叔,猝不?及防之下中招,动也不?能动。
“宗门培养一个你不?容易,”一尘道人拍拍道袍的一角,把不?能动的裴瞻扶起来?放在椅子上,“你师尊当年走?得不?好,让你为护住宗门强行渡化?神劫,雷劫渡过去,暗伤还?在吧,这一次,你不?能再去。”
当年上任掌门自以为后?继有人,想?要打开通天之路,落得个尸骨无存、神魂俱灭的下场。
裴瞻猝不?及防接任掌门,强行渡劫化?神,落下一身暗伤,到现在也没痊愈。
一问道人从未有一刻这样恨自己只是区区元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