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街的包厢内,一张长桌上清茶四杯。
沈原坐在了苏锦身边,对面是梁儒与桑璃。
店小二自是认得梁儒的,面上笑容殷勤,“梁姑娘有段日子没来了,今还是老规矩,叫隔壁唱曲的小倌来陪?”
“咳,胡说什?么。今日我有贵客。”梁儒面上一白,瞪了几眼过去。又偷偷瞥向未摘帷帽的沈原,见薄纱下的他并未在意。
方才把店里能点的鱼都要了一遍,等店小二欢天喜地的出去,忙与沈原道,“沈公子,这翠微酒家可是京都里做鱼的好手,今日你且尝尝,若是喜欢,我下次再带你来吃。”
她笑得腼腆,只当刚刚那事没发生过。还未再说上几句,门外响起急乱的脚步声,合着男子声声念叨。
俱让梁儒神色发僵,下意识地看向沉着脸的苏锦,“苏姑娘,这,我......”
她一开口,外面的小倌停下吵闹,只轻轻敲了房门,“梁姑娘,可是您在里面?”
“自五天前一别,小人日日思念,只盼能再见姑娘一面,还好天可怜见,终是叫小人又瞧见了姑娘。”
男子说得情真意切,若是平时,梁儒多半会软了心肠,好好安抚一番。
可如今,她心仪的郎君就在面前。
沈原微微垂眸,避开梁儒探询的目色。
两人一看一躲。
瞧得苏锦直皱眉,伸过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小臂。
鸦羽长睫下骤然而来的欢喜,隔着一层面纱,遮挡的严严实实。偷偷捏住苏锦的小手指,郎君登时便委屈了十二分,“阿姐。”
苏锦心中喟叹,转头瞧过来的双眸怜惜万分,再睨向梁儒,却是寒意凛冽,“外面的既是梁姑娘旧识,有话还是进来说得的好。”
桑璃默默用手捂住额角,这小倌来得极快,怕是早就买通了这里的店家,专等着梁儒前来。
再说五天前,可不就是梁儒彻夜未归的那日么。
桑璃眼皮直跳,早知道就不该起哄撮合,今要?是梁儒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怕这同窗之谊也算走到头了。
“沈公子,苏姑娘,我当真不认识此人。”
梁儒更慌,她本就声音尖细,这会一开口,门外的小倌越发激动,拍着门板哀道,“梁姑娘,你曾说我长得像你藏在心里的那位公子。小人想过了,便是做一辈子替身也没关系,只要能陪在梁姑娘身边,小人甘愿从此......”
苏锦肃然地看着她,“替身?”
“苏姑娘,那不过是些醉话。”梁儒面上血色褪得干净,眼看桑璃也一脸不信的模样,猛地打开房门,从怀里扔出袋银子,“你不就是想要这个么。”
她狠狠瞪向门外抱琴的小倌,怒从心生,“还不快滚!”
“等等。”苏锦起身,细细瞧着背影与沈原极为相似的小倌,伸手扶起他,“你刚刚所说可是真的?”
小倌捏着钱袋不语。
“苏姑娘,我与他当真没有什?么,只是那日吃醉了酒,一时犯浑。”梁儒悔得肠子都快青了,再瞧见沈原缓步走来,登时一个头两个大,“沈公子,我,我......”
“阿姐。”略过迎上来的梁儒,沈原伸手揪住苏锦的衣袖,不解道,“这是她们之间的事,若是阿姐想听琴,我可以弹给阿姐听。”
苏锦闻言,转头与他无?奈一笑,“手指受的伤忘了?先回去坐着,此事有我。”
总归不过是梁儒的私事。
郎君撇嘴,冷冷看向哭花了脸的小倌,虽说不是令人惊艳的长相,倒的确是京都里女子最喜欢的可怜模样。
瞧着便怯怯的,瞪圆的眼睛无?辜天真,也不怪乎女子惦记怜惜。
他眉头一皱,又拉紧了苏锦的衣袖。小笨鱼该不会对这小倌也生了怜惜之情吧?!
前世里他重遇苏锦的时候,那些人也都说小笨鱼对他只是由怜生爱。
偏偏现在的他止不住对苏锦的念想,总想摸摸她或是亲亲她,比起之前的确是大胆孟浪了些,哪里还记得要?做出什么可怜模样。
他也从未想过小笨鱼会不喜欢,直到她此次避而不见。
攥住苏锦衣袖的手指一松,沈原有些没底。
尤其苏锦的几次温柔,都是在他受了伤或是委屈的时候。再瞧她眼下细细问着小倌的模样,足见她当真喜欢这型可怜模样的男子。
那他之前岂不是走错了路!
郎君面色难看,就连腔子里的那颗心也越跳越沉,更别提总是含星纳辰的眼眸,光彩尽失,一时又委屈又难过。
“阿姐。”清冷的声线低落,有心想蒙着她的眼,好让她再也瞧不见旁人,可望向那水水润润的眸子,沈原又舍不得。
他低低叹了口气,苏锦心中一抖,面纱下的容颜虽然隐隐绰绰,可其中的伤心却不是作假。
反手握住郎君手腕,苏锦心口酸酸涩涩疼得厉害,却还镇定地与他笑笑,牵着他坐回原座。
没有意料之中的追问,梁儒也松了口气,薄薄的门板还未关上,就被门外的小倌用手一把挡住,“姑娘,小人自知身份低微,那夜权当是小人自作多情,这银子......”
悄悄望了望正温言低语安抚身侧郎君的苏锦,小倌心中打定主意,忽得正气凛然,“小人虽然卑不足道,却也并非贪图钱财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