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银汀站在一旁，仔细端详着架子上那几把陶瓷刀，她取下最右侧的一把，放在掌心掂了掂。
她的食指轻盈拂过刀锋，白皙的指尖沾了一丝棉絮，或许是她浴袍上的，又或许是她床单上的。
总之必定是昨晚留下的。
很明显，那名玩家作案未遂之后，又偷偷下楼，把水果刀放回了厨房原处。
不过这并不是她目前要考虑的问题。
锅中水慢慢烧开，霍银汀将目光投向齐霁，看着他把咖喱和鸡肉都下锅，她无言良久，终是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枚纽扣，放在灶台上。
于是齐霁一转身，就看到了这枚水晶扣，正是他灰色衬衫领口处，缺失的那一枚。
手上的动作停住，他盯着纽扣，微微抿紧唇角，陷入了沉默。
霍银汀观察着他的神色，她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纽扣，是李惠君临死前还攥在手里的。”她说，“检查尸体的时候，我给截下了。”
齐霁抬眸看她，他的眼神很平静，纵然平静却也困惑。
他问：“你本来可以当场揭穿我的，为什么不？”
“我没有理由拆穿你。”霍银汀从容道，“那样对我又没有什么好处。”
“帮我隐瞒，对你有好处吗？正常的玩家，都应该先除掉猎杀者。”
“也就是说你承认了？”
齐霁用勺子搅动着锅中的咖喱，他低声一笑：“这里没有其他人，我明白霍小姐之所以会直白问我，源于你的自信心。”
“嗯？”
“霍小姐，你这个猎杀者当得不太称职，没想到四夜过去了，除了我杀的郑斐和李惠君，你居然一个目标都没有干掉。”
他能说出这话，证明他已经认定了她猎杀者的身份，就像她确信他的身份一样。
两名猎杀者，至此才算是真的见了面。
霍银汀与他对视，她忽而勾起唇角，反手轻轻巧巧把那枚纽扣，扔进了厨房里的垃圾桶。
“我不需要动手，他们也迟早会自相残杀，只不过……”
“不过什么？”
“我很奇怪，李惠君倒还情有可原，可你当时何必第一个先除掉郑斐？从种种迹象上判断，郑斐既没有特殊身份，也没找到多少拼图，他只是个无用的小角色罢了。”
齐霁淡然垂眸：“郑斐的确只是个小角色，我杀他，不是因为他对我有威胁，而是因为他必须死。”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霍小姐上次应该也听到了吧，李惠君口中那个怀孕后惨遭郑斐抛弃的闺蜜，还有在玩过《地狱迷局》游戏之后，自杀身亡的抑郁症女学生。”
“是，听到了。”
“其实这二者是同一个人，都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何莹。”
霍银汀一愣，这倒真是她始料未及的，世间原来竟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所以郑斐才是害死你妹妹的罪魁祸首？”
“可以这么说吧。”齐霁略一颔首，“我一直想找到害莹莹患上抑郁症的男人，可莹莹至死都没说——直到来别墅的第一晚，我意外听到了郑斐和李惠君的对话，才知道真相。”
“……”
“以及郑斐皮带扣上坠着的小金环，是莹莹当年亲手做的，我也有个一模一样的。”
郑斐就是那个始乱终弃的渣男，他为了钱抛弃了何莹，转而去追求家境富有的李惠君，逼得已经怀孕的何莹精神崩溃，患上了抑郁症。
至于李惠君，她身为何莹闺蜜，自然了解何莹和郑斐的恋情，但她依旧跟郑斐暗自来往，早就不知道背叛了何莹多少次。
何莹的死，这两人谁也脱不开干系。
霍银汀闻言，若有所思：“原来你杀了他们俩，是要给妹妹报仇。但你是怎么进去李惠君房间的？”
乍一提到李惠君，齐霁温润的眉眼间，难得显出一丝嘲讽之色：“先前李惠君谎称自己是盗贼，想和我绑定，求我保护她，我就顺手偷走了她口袋里的钥匙。”
后来李惠君发现钥匙丢失，他还假意陪她在树林中找了很久，难怪李惠君至死都不敢相信，她寻求庇护的男人从第一晚就打算杀自己，而正是那把钥匙断送了她的性命。
对于游戏的输赢，他认为变数很多，不可强求，但该死的人，一定要死。
霍银汀意味难明地叹息一声：“既然你妹妹的死，是跟郑斐和李惠君有关，那为什么公众都把矛头对准了邵晚枫？”
“莹莹当时已经在接受心里治疗了，但是还没什么效果，她就自杀了——《地狱迷局》是她生前玩过的最后一款游戏，当初舆论都说游戏有问题，我就信了，甚至还登门去找邵晚枫要了说法。”
她脑海中灵光顿现：“你妹妹找谁做的心理治疗？”
“周青。”
果不其然。
“你难道就没想过，其实这一切跟邵晚枫根本没关系，也许是有人引导你妹妹自杀，借此达到陷害邵晚枫的目的？”
若真相确实如舆论指向的那样，霍安也就不会在追查的中途离奇身亡了，更何况整件事情自始至终，最大的获益者，都是周青。
然而问题在于，周青明明都达到了目的，为什么还要打着邵晚枫的旗号，策划这一场游戏？
齐霁明白她的意思，他怔然良久，很无奈地笑了笑。
“我曾经反思过，邵晚枫也许不是坏人，我也许误会了他。但这些都来不及了，如果要遭报应，我是认的，反正我也把该杀的人都杀了，没有什么遗憾了。”
锅里的咖喱鸡块已经熟透，热气氤氲，香味浓郁。
他熟练关火，从容解下了腰间围裙。
在把围裙放回橱柜的一刻，他伸手探向牛仔裤的口袋，随即将一枚小巧的钥匙递到了她面前。
“霍小姐，这是我的房间钥匙。”
“……你要把钥匙给我？”
“我也不确定自己能否活到最后，但我觉得霍小姐很聪明，运气好的话，是可以赢的。”他微笑道，“到时候如果我死了，你就去我的房间，床下暗格里，有最后一支带毒针管。”
作者有话要说：忘记何莹是谁的，忘记齐霁是怎么听到郑斐和李惠君谈话的，请倒回去重温本卷的【地狱游戏3】这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