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儿与马桶脸叔叔谈购家中二姑娘佟钟儿前日看上的鎏金粉玉簪,佟陆陆便由一小厮领到玉满堂的后花园玩耍。
小厮不敢靠近,只远远站着观望,生怕得罪这只佟府的小老虎。
佟陆陆又不是个真的孩子,独自在花园玩空气么?她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心中的闷闷不平如臀后浑气,消散后尚留小臭。
无聊……
甚是无聊……
她欲打瞌睡,耳朵忽激灵地一提,闻见一怪声传来。
簌簌簌。
佟陆陆警觉起身,伸长脖子四下观望,长长的头发须子随着脑袋左右摇晃,拨浪鼓似的扫地脸疼。
猫咪?
她本能地走过去,确信声音是从又广又深的树丛中传来。
虫鸣阵阵,她再闻不得,便大胆蹲下,猫着身子扒开与她一般高的长草,往深处探看。
“喵~”
一颗心生生软了,她喜上眉梢,笑得猥琐,亦捏着嗓子娇娇回“喵”一声。
“喵……”
接到猫咪的回应,自以为掌握了猫语的佟陆陆兴奋地手舞足蹈。她回首瞥见那小厮正开小差,便只身爬入树丛,寻觅小猫的踪迹。
“喵?”
“喵?”
“喵~”
“喵!”
人工定位后,佟陆陆四肢并用爬去,满面兴然地扒开一团草,想着是黄乎乎的一团,还是黑黝黝的一团呢?
震惊。
不是猫咪。
她呆愣在原地,颤抖的腮逐渐由粉红变为惨白:我滴娘亲爹爹呀,有个大家伙死在这儿了!
“喂,大兄弟?”
佟陆陆提起小脚轻蹭那玄乎乎腥臭臭的一团,细细看去,发现他伤痕累累,一身泥水面貌不清。
向来顶顶张狂的她汗毛根根立起,后脚登时叉开老远,倾压着身子,伸长手指这样这样拉伸着,那样那样够着,去探他鼻息,生怕破坏犯罪现场。
嗐!这家伙只是昏过去了。
少年的右臂赫然有道大划子,血流汩汩,殷红了一片绿地,叫人看了都疼。
佟陆陆忽定心澹然地盘腿坐下,抱臂凝视那奄奄一息的少年,方意识到包括上辈子,她长这么大也未快意恩仇、行侠仗义过。
嗯!她点点头,决意要干件极好的事。
“马桶脸叔叔,茗儿,救我!”
呼哧呼哧跑上三层楼,佟陆陆佯装受了重伤即将归天,撞开房门便哀嚎着在地上翻滚,以拙劣的演技讨得马桶脸叔叔的上等玉合膏,光速复返。
小心翼翼于少年跟前蹲下,佟陆陆全然不在乎男女仪轨,兀自认真救起人来。
她将玉合膏细细涂于他的多处伤口,又蛮力扯下他的腰带,自以为贴心地为他包扎。忙活了许久,直到她大汗淋漓,直到对方外衣大敞、衣不蔽.体。
完事后,又怕这家伙被坏人发现,她“好心”将周边的草拔了,一应丢将他身上,盖了一层复一层。
“妥!”
满意地叉腰大笑,复又想到,如今她佟陆陆干了此等好事,怎能不留下大名?
就近问伙计讨了笔墨,佟陆陆回到此处,将少年的脸从草堆中扒拉出来,“呸呸”几口唾沫均匀喷在他面上,用袖口擦出干净的T区,大大咧咧坐于人家胸口。
眼中全然没有少年的俊俏貌美,她只顾闷头闷脑、认认真真在他白润的面上,赫然提上娟秀的一排大字:“佟陆陆略施援手,勿谢!”
满意地欣赏一番,佟陆陆将那瓶玉合膏留在他耳边,复将草铺铺好、全方位压压平整。她弹掉一裙子草,拍拍满是泥巴的小手,得意哼着小曲儿,潇洒走人。
六岁那年,她救了个人。
此后她每每想起,均要自夸一番,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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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两个时辰后,草堆中年仅八岁的少年忽惊醒过来,只觉嘴里、鼻里满满都是大自然的芬芳,还和着一股子螃蟹味。
他挣扎一番,惊诧起身,低头瞧见自己全身已被上了药。
他的腰带被胡乱系于右臂,甚是难看,且衣衫凌乱、衣襟大敞,不成体统,似是被人……
不敢再多想,少年的脸瞬间煞白,一抹惊悚填满心头。他将身上的草刨了刨以极力掩盖此等乱象,被雷殛般怔怔然吐不出一个字,甚至想哽咽。
死士昭云此时方寻得他。
昭云自屋顶落下,蹲于草丛中,愕然瞪视少年黧黑的脸,瑟瑟不敢多言:“殿,殿下……您遭遇了什么?”
“孤不知……”少年记忆混乱,满面茫然无措,“孤只记得被追杀至此,藏身之际,忽有一怪物靠近,孤便装作是猫。隐隐约约得其回应……”
回想起那一幕,他尚且吓得颤栗,好似鬼门关走过一遭,“不料那怪物霍然向孤而来,有四只角!不,是四条长须!猫儿一般叫唤,好生可怕。昭云!你尚且没见过,那怪物大得很!一路长草均被它压出一条粗路,所到之处,虫鸟噤声!”
昭云死死盯住他脸上的那行字,生生吞下浮至嘴边的话,遑遑行礼不敢多言:
“殿下,您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