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胡同很干净,而且很有些烟火气,”副导演频频点头,“我觉得可以,这两排海棠树有年头了吧。”
何健在前面带路,边走边介绍:“海棠树打从我记事起就有。这边的房子是我爷爷奶奶的……”
“这么晚过来打扰老人家休息了。”赵导说。
“……不打扰,他们早几年就去世了。”何健说。
“哦,这样啊。”赵导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我也是偶尔过来,今天有几个朋友在院里烧烤。”他说话时已经听见方祁的声音,隐约能听见李君吾的声音。
“哈哈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副导毫不见外地看了眼赵导。
三个人说着话停在门前,红漆木门大敞着,传出小孩的小笑闹声,男人的拔高音的说话声。
烤肉的焦香味漫过低矮墙头飘进胡同里,皂荚树的枝丫同样跃出墙头搭在外面。
“回来了。”端着烤盘从屋里出来的林宇第一个看见了大门外的何健,“怎么这么晚?”
何健看见他忽然咧开嘴笑,隔着老远冲他挤了一下眼,“林爸爸我回来了!”
林宇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哥哥!我哥哥回来了!快看!”方祁跟一群小伙伴围着小圆桌坐在房檐下,听见何健声音转身冲何健飞似的跑。
何健弯腰一把抄起方祁。
李君吾听见声音也从皂荚树下走出来,看见赵导也笑了,“贵客来了,上肉!”
赵导朝李君吾招了下手,站在门前打量这处老宅。
二层小楼古朴大方,阳台挂着晾晒的衣服,院里院外灯火通明,一群奶娃娃在房檐下等着吃,老树下架着烧烤架,菜有菜的姿色,肉有肉的香气。门前廊下端着烤盘的男人看见何健后生出的那抹笑,温柔深沉。
这四四方方一隅天地,好一处人间烟火、岁月静好。
何健走到院中间才看见烧烤架前站的是蒋润和蔡辉,他抬手冲两人摆了摆。
李君吾把两位导演安排在了唯一的餐桌旁坐下,又叫了蔡辉来陪着,如此何健才得空溜了。
“爸爸我想死你了!”何健走到廊下张开胳膊抱住林宇的肩,瞬间垮掉似的挂在他身上。
“这么累?”林宇拍拍他的背示意他起来。
“让我趴一会儿,你看我腿。”何健闷声说。
林宇顺着他后脊向下跃过谷丘然后看见了两条打摆子的大长腿。
“进屋,”他推着何健的肩把人推起来,“饿吗?”
何健寄居蟹似的趴着林宇的肩就是不肯离开,“想吃面。”
见周姨和方祁的老师端着菜从厨房出来,他赶紧站直跟两人打了声招呼。
“先吃还是先洗澡?”林宇看着他问,目光从下到上把他打量了一遍。
“怎么弄的?”他抓起何健手腕朝外翻开,小臂内侧一片擦伤,不严重没出血,但是红肿起来看着很吓人。
“船上摔了一跤,蹭船舷上了,有点痒,是不是有刺扎肉里了?”何健低头凑近仔细看。
林宇拿手撑开他的头,低头细看,“是木船?”
“嗯,老木船挺漂亮。”何健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胃。
“先吃饭,等着。”林宇进厨房煮面。何健搬了个板凳坐在林宇身边,靠在橱柜上打游戏。
“去沙发上玩。”林宇拿脚踢踢何健坐的板凳。
“你不想我吗,”何健头也不抬地说,“挨你近点让你看个够。”
林宇笑了笑,等面熟的过程中挨着他站,低头目光落在他听挺翘的鼻尖和因为输了游戏微微撅起的嘴上。
“洗洗手,面熟了。”林宇拿膝盖碰碰他胳膊。
何健洗手回来又坐回了厨房的板凳上,然后随手抽了一个板凳放面前当桌子。林宇把面放到板凳上,然后去了二楼,再进厨房他一只手上拿着碘伏、棉棒和镊子,另一只手拎着个小板凳。
“手。”他把板凳放到何健左侧,然后坐下。
何健把擦伤的手递过去,嚼着面条含糊地问:“真有刺?”
“嗯,蹭到木头上能没有刺吗?”林宇抓着他的胳膊放到自己膝盖上,见他看着胳膊不动了,伸手把他脸转过去,“吃你的面。”
两个人也不知道有什么毛病,偌大的客厅沙发不坐,偏要坐在小板凳上挤在几平米的小厨房里吃面,挑刺。
“菜种完了吗?”
“没种完,明早你教我扎篱笆,把剩下的种了。”
“我袜子洗了吗?”
“方祁闻过臭晕了,我就给扔了。”林宇面不改色地说。
“屁!我的袜子不臭,香喷喷的!别污蔑我。”何健拿筷子戳了他一下,把人戳的一趔趄。
林宇专心挑刺,何健吃碗面专心看他挑刺,半晌后忽然道:“他们明天可能要拍这房子。”
“你不想?”林宇抬眼看他,见他神色发愣。
“没,拍吧,或许以后再想看这房子也只能看他们拍的了。”何健又困又累脑袋晕乎乎的,一不小心就把藏在心底话说了出来,沉默很久后他抬眼见林宇盯着他,他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于是状似无事地笑笑,“菜还能吃两拨,没事。”
林宇没再问,感觉到了他的有口难言。
这个坚强的小太阳,似乎从未因为生活困窘抱怨过,他一直在努力。
他那么努力。
他那么倔强。
这一刻,林宇被突如其来的心疼堵住了喉咙、塞住了耳朵,只看得见他、嗅得到他。
他值得人间最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