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健哭笑不得地陪着干笑两声。“耽误您时间了,太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你俩要是不急的话让个路我先走?”赵导撑着车门笑眯眯看看俩人。
“您慢走。”何健拉着林宇赶紧让开。
车子缓缓开出停车位,不知道是谁先噗嗤一声笑出来,两人笑着上了赵导停车位旁边的车。是昨天蒋润开走的方俣的车。
何健拉开副驾车门上车,“哎,傻死了。”
林宇边启动边笑,“中肯。”
“嘿!我这说谁呢?你就中肯!你——是你!”
林宇但笑不语,从车兜里拿出一包纸巾扔给他,“擦擦,洒水似的。”
何健靠在椅背上,抽出纸巾胡乱擦了一把,伸手把空调风开大,“蒋润把车停哪了?”
“医院停车场。”林宇说。
“你从市郊打车去的医院?”
“坐地铁。”下班高峰期打车不如坐地铁快,如果打车他现在可能还堵在外环。
“啊!”何健惊得眼睛瞪大,“所以你背着琴从电影学院坐地铁到的医院,又开车过来这儿?有瘾啊你,琴先放医院呗,再说文件我也可以帮你带回去。”
他的手风琴将近三十斤重,大夏天背来背去不热吗?还把手办也带来了。何健忍不住地笑了两声,头在椅背上转了半圈看向开车的人。
看见林宇侧脸的瞬间,何健忽然产生了一个非常不切实际的想法。这人不会是为了来接……不可能!
谁他妈这么傻大夏天翻山越岭跨越多半个城市,背着三十几斤的琴拎着一堆坏了的手办,赶在下班高更挤地铁,辗转三个多小时就为了来接他?!接一个男的,一个大丁丁的男的?!有病吧!
何健被自己的想法雷的大脑嗡嗡作响。
林宇余光瞥见他侧着头,过了几分钟也不见他变换动作。这时车子刚好从一条路拐进另一条路,红灯停车时他转头看过去。
车子转向后,向西开,夕阳晒的何健半眯着眼,一副怔愣的样子,目光有些迷离地瞅着他这边。
林宇伸手过去把副驾的遮光板放了下来,又找出车里的墨镜给自己戴上。
何健平复了一下起伏的性情,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带上墨镜平添了几分冷酷的林大夫,一个没管住嘴由衷地夸了一句。
“帅。”
林宇勾起唇,学着何健平时贫嘴的句式,模仿了一句:“帅晕你了是吧。”
“嗯,别说,真有点人模狗样的味……啊!”
林宇伸手过去照着他鼻尖弹了一下。
何健只感觉泪和鼻涕嗖地一下同时飙了出来。捂着脸嚎的贼血活。
车子拐进和棠,林亦铎的车停在正门。林宇的脸色不太好,何健也不闹他了。两人一人一根琴带拎着琴上楼,刚出电梯就见门口站着俩高大的保镖。
那副严峻的架势,何健觉得弄不好一会儿又得干一架。
俩保镖冲林宇半鞠躬,林宇拎着琴带扯着慢半步的何健进了屋。
何健眼尖地发现保镖之一跟他动过手,确切的说是他先动的手,哦不,是先飙的演技后动的手。
瞟了一眼保镖五彩斑斓的脸,何健在心里唾弃自己一句:玩战术的你已经脏了。
两人拎着琴进屋,对坐在沙发上的林亦铎和林赫同时抬头看过来。
见进屋的俩人脸上完全没有做错事的愧疚和忏悔,以及更没有主动认错的自觉,林亦铎的脸顿时黑成锅底,整个人大功率制冷剂似的飕飕飙冷气。
林赫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什么东西这么沉?”
“大哥、二哥。”何健自来熟的打了声招呼,“我的手风琴。”他说完林赫冲他笑笑。
“放进去。”林宇在何健背上推了一下。何健顺着他手推的力道,拎过琴进了卧室。
林宇走到沙发旁把手里的文件袋放到茶几上,然后去了厨房。
林赫扭头问:“我能看吗?拆了?”
“拆。”林宇在厨房说。这里面的信息,想必林亦铎已经知道了。
林赫麻利拆了文件,从里面拿出一沓个人资料——家庭关系、人际关系网、生活轨迹、重大事件及关联人这些方面几乎都查了一部分,但不尽详实,很多信息空白,标记“待查”。
林宇从厨房出来经过客厅没停留,径直进了卧室,把一瓶冰水和一罐冰镇微醺放到床头柜上,又弯腰捡起脱到床尾的裤子扔进脏衣篓里,出去时看了眼亮灯的浴室,玻璃门上的人影晃来晃去。他勾起了嘴角。
“潘欣的母亲郭美?你查她干嘛?”林赫把资料掉转反正后推到林亦铎面前。
“洗脱嫌疑。”林宇随手抽了一个圆凳坐在茶几一端。
“嫌疑?”林赫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弟弟,“怀疑你给他使美人计?”林赫既没有说谁怀疑林宇,对于心照不宣的那个人用了“他”指代。
林赫觉得这件事很好笑,说完大笑起来。
在林宇看来,林赫是受林家荼毒最小的孩子,他完全有理由笑。
林亦铎皱眉看林赫瞪了一眼他,又扭头看林宇,“闹够了?”
“没有。”林宇非常叛逆地回了一句,起泡酒的易拉环拉开发出嘶嘶响声,听起来格外热闹。他仰头灌了半罐酒。
“你闹这一出毫无意义,逃不逃,婚已经订了。”林亦铎冷声说,“这些信息能说明什么?”他重重地敲了两下茶几上厚厚一沓资料。
“我以前从不信你会一叶障目,也不信你会自欺欺人,当然或许是我蠢,事不关己时谁都能看热闹……”林宇说的慢条斯理。
林亦铎拧眉盯着他,似乎受不了他这么慢吞吞的指桑骂槐,开口打断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郭美是谁?”林宇两手肘撑在膝盖上,上身前倾靠近他,轻声问,“我打碎的青花瓷是谁的?”
林亦铎像猛然间被扼住咽喉,呼吸顿滞,目光颤了颤。他身上裹着的那层薄冰,仿佛受到撞击陡然碎了一地。
从李君吾公司回来的路上,车子转向后陡然洒下的夕阳恍如暴雨夜猝然划破夜空的闪电。电闪雷鸣间砰然碎裂的青花瓷瓶底崩他脚边,瓶底模模糊糊地镌刻着一个人的名字。
是“郭甜”。
那一刻他恍然记起,他在哪里见过“郭甜”这个名字。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名字,原本一项不参与他和林昇战争的林亦铎变得异常敏感起来。
所以,她是谁?
“哥?”林赫神色不悦地叫了一声林亦铎。他终于发现所有人对他都有隐瞒,他以为林亦铎最近对林宇的不满只是因为林宇不接受联姻安排,不肯为林家的兴盛贡献婚姻。原来,远不止如此。
林宇只觉心脏卡在喉咙间不上不下,咚咚咚的心跳鼓动的他太阳穴生疼。无意识的捏扁了手中的易拉罐,咔嚓咔嚓的响声拉回了三个人的思绪。
林亦铎猛地起身大步向外走。
林宇被一个想法冲击的大脑混乱不堪,他坐在圆凳上垂着头,不轻不重地像是在自问一般地说:“是不是你?”
正大步朝外走的林亦铎脚步蓦地一顿,接着快步走出去,门在他身后嘭地摔上。
整间屋子因为爆发式地摔门不堪重负地震颤不已,玻璃发出哗哗响声。
“什么意思?”林赫也站起身,他弯腰找垂着头的林宇的脸,“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林赫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我不明白你们到底在搞什么,但我知道有爷爷在他不敢把你怎样。所以你为什么一定要惹他俩?”
“我惹的。”林宇低低地笑起来,那笑声很空泛很机械,毫无感情。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回事?”林赫一拳砸在自己掌心,瞪着林宇。
“我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林宇依旧垂着头,以一个谁都看不见他表情的姿势掩藏着情绪,“我为什么会被扔到国外,小静为什么会重复我的路?”
他突然抬头看向林赫,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狰狞,“我们到底怎么了?小静和我没有父母,你没有爸,而林亦铎没有妈?你明白吗?你来告诉我!”
林赫:“……”
林赫愣在那儿,两兄弟久久对视,他们像在看着彼此,但其实眼中根本没有彼此。透过彼此的瞳孔都看见了漫长晦暗的童年、青春期、成熟期不能自控地陷入自卑、自弃、自责里无法自拔。
他们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是无数人眼中贵与富的标杆,但剖开那层金贵无比的躯壳,内里一片焦土,贫瘠的寸草不生。
作者有话要说:何霸霸:凑!欺负劳资的人活腻味了是吧!(╬▔皿▔)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