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那个孩子拿了我的钱,居然不帮我跑腿通知你。”秦远说:“我在医院等着,还觉得奇怪呢。按道理,你知道我在那里,你肯定要过去找我的。我没等到你,又不能离开医院,直到最后老人醒了,医生问了他家人的住址,找了警察帮忙去通知,我才从医院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许菱双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没交代的人。”
秦远说:“说来说去,那个拿了钱不跑腿的孩子最可恶。下次要是再遇到这种事,我得找个大人帮忙,小孩子靠不住。”
许菱双点点头,“最好下次不要再遇到这种事了。”
她现在精神一放松,肚子忽然就感觉到饥饿了,秦远听到她的肚子咕咕一叫。
“你没吃晚饭?”
许菱双说:“恩,我回来以后一直忧心忡忡的,忘记吃饭这件事了。”
秦远心疼坏了,他捧着许菱双的小脸亲了一口,“走,我去给你煮点吃的。”
“好。你吃过了吗?”许菱双跟他一起朝灶屋走去。
秦远把煤油灯放在灶屋的桌子上,转头说:“我吃过了,从医院食堂买的饭,味道还行。”
他们中午就没在家吃饭,所以没有剩饭剩菜,不过家里还有一颗新鲜的大白菜,鸡蛋也是现成的。
秦远烧锅煮水,许菱双自己调了一点儿面糊,等水开了就做了大白菜面疙瘩汤,照惯例又打了一个荷包蛋。
煮好之后,灶屋里飘起了热乎乎的香气,许菱双拿出两个大碗,一个装了满碗,另一个装了半碗。
秦远一脸幸福的看着她,“我不饿,你多吃一点儿。”
许菱双说:“我煮的多,你帮我吃一些。你今天救了人,吃个宵夜也是应该的。”
两个人亲亲密密的把疙瘩汤吃完,之后才烧了水简单洗漱。
已经十点多了,平常习惯八点半就睡觉的许菱双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往秦远的怀里一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秦远亲亲她的小脸,一脸温柔的说道:“这一秒入睡的本事可太叫人羡慕了。”
第二天,许菱双一觉醒来,发现秦远已经不在身边了,外面传来盖房子的声响,热火朝天的。
许菱双在被窝里伸了一个懒腰,一脸满足的爬了起来。
秦远也在工地那边干活,灶屋的大锅里闷着一些煮年糕,许菱双吃了早饭,跑过去想要搭把手。
不过她这个风吹吹就倒的模样可没人敢叫她帮手,所以她只能站在一旁看。
乡下的平房并不复杂,加上人手很多,所以盖起来很快,到过年前肯定可以全部竣工。
现在村里已经没有工分可以挣了,大家全都闲了下来,不少人吃了早饭就围到工地这边,一边看他们盖房子一边闲聊。
朱爱玲吃了早饭也慢慢溜达了过来,她一看见许菱双就很热情的走过去挽住她的胳膊,“许老师,我又来找你玩啦。”
许菱双赶紧说:“要去家里坐坐喝点水吗?”
“不用啦,这里热闹,就在这里玩一会儿。”朱爱玲看了看许菱双的小脸,有些羡慕的说道:“许老师,这早上的阳光一照,你的皮肤好像更好了。你平时都用什么东西涂脸啊?能不能教教我?”
许菱双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脸,说:“就是县城供销社卖的雪花膏。”
“友谊牌的?”
“对。”
朱爱玲说:“我也用过啊,可为什么涂不出许老师的效果?”
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杨志忽然插嘴道:“我觉得你的皮肤挺好的,咱们天天下地干活,你还能这么白,已经很了不起了。”
许菱双笑了起来,“是啊,我天天在教室跟办公室待着,又不晒太阳。”
朱爱玲叹口气,说:“那就没办法了,只能等以后回了城再慢慢养了。”
“那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呢。”杨志说:“依我说,你不如四季都戴个帽子,晒不到太阳最管用。”
“冬天戴草帽会被人笑话的。”朱爱玲说:“再说有时候风那么大,根本戴不住。”
朱爱玲跟杨志在这里玩了一会儿就告辞回去了,她说要回去看书学习。
许菱双微微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这样爱学习的知青,她问道:“学什么呢?”
朱爱玲凑到许菱双的耳边低声说:“我只悄悄告诉许老师,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了,我在自学英语。”
许菱双也会英语,但会的不多,因为末世的人口变得复杂,最后通用语言是中文跟英文,但使用中文的人明显比较多,所以他们一般会说英语但仅限于基本交流。
“你学这个,是为了将来回城做准备吗?”许菱双也低声问道。
已经是1976年了,他们这些知青过几年也会陆陆续续想办法回城了。
朱爱玲点点头,笑着说:“我爸爸是做翻译的,我们家只有我这一个女儿,他希望我可以子承父业,所以就算我没办法读大学,但英语一直没有放下。不管什么时候能回城,我都要做到可以接任我爸爸的工作。”
许菱双喜欢这种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努力奋斗的人,她点头道:“你很了不起,我也要跟你学习,争取以后可以去卫校学习。”
朱爱玲有些诧异,“许老师对学医感兴趣?你以后不做老师了吗?”
“只是一个想法,也不知道能不能实现。”许菱双说:“我知道现在被派去卫校学习的人都是有关系的,像我们这样乡下的,估计也只能想想了。”
朱爱玲也知道这会儿学什么都不容易,她便说:“我爸爸能帮忙买到一些别人买不到的书,如果许老师想学的话,我可以请我爸爸帮你买几本医学书寄过来。不过,最好是寄给秦队长收,因为我们知青点的包裹是要被人检查的。”
“这样不会给你爸爸添麻烦吗?”许菱双说。
“不会,只要我爸爸能买到,就能寄过来。要是买不到,我也会告诉你的。”朱爱玲笑着说:“我跟许老师很投缘,帮朋友一个忙,怎么会是麻烦呢?”
“太感谢你了,也谢谢你爸爸。”许菱双说:“不过不要勉强,买不到就算了。”
“恩,我回去就给他写信。”朱爱玲笑着冲许菱双摆摆手,跟杨志一起回去了。
那边工地盖房子盖的热火朝天,许菱双也开始慢慢打扫老屋,把秦远弄回来的鲜鱼又腌了一批,就等着公社杀猪宰羊,然后做最后的咸肉了。
这一天,许菱双正在工地给大家送水喝,李洪突然骑着自行车急匆匆的过来了。
“秦远呢?”李洪跳下车就问。
“我在这儿呢。”秦远放下砖块走了出来,“李书记,怎么了?”
“快跟我去办公室,有人找你。”李洪说:“走,我骑车带你。”
秦远一脸好奇,“什么人找我啊?”
李洪说:“你之前是不是在镇上救过一个老人?”
“对啊,这怎么了?”
“那老人来公社找你了,还说要亲自谢谢你。”李洪说:“我寻思这是好人好事啊,得给你记下,所以赶紧过来叫你了。”
秦远跟许菱双说了一声,就跟着李洪一起回去了。
过了一个小时,秦远带着两个人回来了,这两人一个老一个少,应该是祖孙俩。
老的那个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看上去非常消瘦,身体似乎不太好。
小少年倒是长得挺精神的,就是神情有些怯怯的,看上去不大气。
“菱双,这是吴老爷子。”秦远把人带去老屋,很热情的介绍道:“这是吴田七,是老爷子的孙子。”
“快请进,我给你们泡茶。”许菱双赶紧把人请进堂屋。
吴老爷子摆摆手说:“我身体不好,不能喝茶,多谢你了,只要白水就可以了。”
许菱双又看向那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少年,道:“吴田七,你喝什么?家里有麦乳精。”
吴田七点点头,许菱双就给他冲了一杯麦乳精。
等大家都喝了水,秦远才说:“菱双,是这样的,这位吴子华吴老爷子是一位老中医,我们在聊天的时候,李书记说起你会推拿、也想学医的事情后,吴老爷子说可以教你。”
“真的吗?”许菱双非常意外。
吴子华说:“是真的,这次多亏了秦远救我,要不然,我当时恐怕就没有命回家了。救命之恩,我也没什么可以回报你们的,我们吴家有家传的医术,针灸推拿也很精通,要是你们不嫌弃,我会尽数教给你的。”
许菱双说:“既然是家传的医术,教给外人会不会不太好?”
吴子华看了一眼秦远,然后叹口气道:“不瞒你们,其实我的寿命已经快到头了。我跟田七两个人相依为命,家里只剩下我们了。我是想着,在我走之前,把这些医术教给你,等你以后再慢慢教给田七。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我们也没办法了,我不想看着吴家的医术就这样消失……”
“这没什么过分的。”许菱双说:“这本来就是你们吴家的家传,如果老爷子愿意教我,我以后一定会把我的所学全部教给田七的。”
吴子华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夫妻俩都是正直的好人,我的寿命大概还有一年左右,应该能教你不少东西。另外,我还有一些家传书籍,也会尽数拿给你。只要你愿意学,我负责把你教出师。另外,我在省城还有一个亲戚,他有点本事,我会请他关照你,以后只要有机会,你就可以去卫校学习。”
许菱双握住秦远的手,心里很激动,她没想到秦远救个人,居然引出这么好的机会。
其实吴子华也是没办法了,他们家就剩下自己跟小孙子两个人了,吴田七才十一岁,不管怎么教,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吴家的医术传给他了。
所谓能医不自医,吴老爷子大概知道自己的寿命尽头,之前他一直很发愁,没想到遇到一个救命恩人后,居然忽然有了出路。
虽然有些病急乱投医,但吴老爷子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出路了。
如今,他只能相信秦远夫妻俩的人品了,他活到这个岁数,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他觉得秦远跟许菱双不会辜负自己的所托。
比如秦远,他能在路上背起一个非亲非故的老人,又在医院帮忙照顾到苏醒,还帮他垫付了医药费,能做到这些事的人,绝对是心地良善之人。
秦远说:“吴老爷子,只要你能把菱双教出来,我会负责照顾吴田七的。”
不知道为什么,秦远虽然年纪轻轻,长得也过分俊朗,但他说出口的话,总有一种让人深信不疑的能力。
吴子华闻言便点头道:“我相信你,今后,我会全心全意教导菱双的。”
秦远就笑着说:“菱双,我已经跟吴老爷子说过了,反正他们家里只有两个人了,我想请他们住在小叔家里,这样每天都可以来我们家教导你。小叔一直一个人住,也挺寂寞的,有人过去陪他,他也会高兴的。”
许菱双点点头,又有些傻乎乎的问道:“那……我要拜师吗?”
他们末世也有拜师这个规矩的,吴子华笑着说:“现在时代不同了,拜师是不许的……你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老师就好。”
“老师。”许菱双站起来给吴子华鞠了一躬,小脸上满是期待。
吴子华又跟他们聊了一会儿,越聊越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他能感觉到秦远不是个简单的青年,只要他能好好教出许菱双,他的吴田七也会被好好教导的。
聊到最后,吴子华跟吴田七要先回镇上,他从口袋里面摸出一个小小的红布锦囊,然后慎重的交给了许菱双。
“老师,这是什么?”许菱双问道。
“秦远帮我付了医药费,但救命之恩,要给多少钱才算足够呢?”吴子华说:“这是我家祖传的一块白玉,是藏在洞里才没被搜走的。你是我的学生,你丈夫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着把这个送给你,将来也是个纪念。”
许菱双打开小小的锦囊,里面是一块方形的白玉佩,小小一个,看上去非常通透漂亮,其中一面刻着几个小字,但这应该是小篆的字体,许菱双不认得。
吴子华笑着说:“这上面刻着悬壶济世四个字,你要时刻记着,为医者,品德比医术更重要。”
“是,我记下了。”许菱双有些犹豫的说道:“可是……老师,这个东西太贵重了……”
吴子华坚决道:“你要是不收,我就不敢做你的老师了。”
许菱双看了看秦远,秦远冲她点点头,她这才握住白玉佩,认真道:“多谢老师。”
吴子华说:“不,我要多谢你们。昨天要不是秦远及时把我送去医院,我的田七现在就是孤儿了。”
“老师,你的病如果去省城的大医院看呢?”许菱双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早就去过了,没有用了。再说我自己就是医生,我哪会不知道呢?”吴子华很坦然的说道:“以前,我担心田七,现在,我也不担心他了,我走后,省城的亲戚会把他接走。等他十六岁后,再请你把你的所学传给他。如今,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他说完就要回镇上收拾东西,时间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珍贵了,所以他打算明天就搬来秦安康家里,然后立刻给许菱双上课。
秦远担心吴子华的身体,便找李洪借了自行车,又从邻居家借了一个小板车绑在自行车后面,就这样骑着车把祖孙二人送去镇上了。
等秦远回来后,发现许菱双正在院子里坐着发呆。
“怎么了?”秦远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然后轻轻捏了捏她莹白如玉的耳垂。
许菱双说:“能有老师教我学医,我很高兴,但是老师一年后就要走……我忽然想到我爸爸妈妈了。”
秦远伸手抱住她,然后温柔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没有人能控制生离死别,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顾他这最后一年。等他离开后,完成他的遗愿,教好吴田七。”
许菱双深吸一口气,她握紧拳头说:“恩,你说的没错,我要振作起来,我只有一年时间去学习,可没有空在这里伤春悲秋的。”
秦远就喜欢她这种坚韧的内心,他亲亲她的嘴角,温柔道:“我媳妇儿以后肯定是最厉害的医生。”
许菱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还没学呢,你就在这里帮我吹牛皮了。”
“这不是吹牛皮,你跟别人不一样,我对你有信心。”秦远的表情很认真,然后又说:“我已经跟李书记说过吴老爷子在这里住一年的事情了,他批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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