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霖毫不畏惧,淡淡道:“可以,但是我母亲的东西,我要带走。”
大圣朝有规定,女子的嫁妆,婆家不得强占,女子死后归儿女所有。林霖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林老爷欣然同意。
再说原配的嫁妆也没多少,几家铺子,几盒首饰,跟林家泼天富贵比起来,是九牛一毛,林夫人虽不情愿,可也不能贪墨原配留下的东西,这让扬州城的人如何看她?
林老爷速度不低,再加上怕生变故的林夫人。
族谱很快被人拿出来。林老爷正准备划去林霖的名字,一个声音传来。
“哟,你们这是要分家吧,本官不才,愿意做个见证。”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笑嘻嘻走进来,放着精光的眸子从宝儿和林霖身上扫过,又看向林老爷,拱手道:“林老爷,你不介意吧。”
来人是扬州知府,为人谦和,为官清廉。与扬州府府富户相熟,林家出了丑事,按理说他不能来,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欠了那人一个人情,不得不来。
宝儿微微一下,低下头,假装不认识来人。
林老爷忙放下笔,先行礼,又恭敬道:“知府大人到访有失远迎,请赎罪。”
“哎,本馆不请自来,多有叨扰,还请林老爷勿怪。”扬州知府哈哈一笑,又道:“我看林老爷要分家,不如本官给你们做个见证?”
林老爷虽怀疑知府大人多事,却不敢多说,只能点头答应,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不消片刻,林霖的名字从林家族谱上划掉。又写了断绝文书。
扬州知府当见证人,在文书上签了字,派人去官府备案,那速度,千里马都赶不上,生怕林老爷后悔似的。
林霖看着族谱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好似解脱了一般,他抓住宝儿的手,朝外走去。
宝儿问去哪里,他说拿一些东西,属于他母亲的东西,拿了之后他就离开。
两人走近林霖的院子,林霖让宝儿等一会儿,再出来时,林霖换了装束,身着男装,紫色广绣长袍,让他多了几分贵气。
宝儿惊得瞪圆双眸,脸还是原来的脸,只是换了一身衣服,为何美人姐姐不见了,换成了美人哥哥。宝儿结结巴巴道:“怎么,不认识我了?”还是雌熊模辩的嗓音,却多了几分性感,让人身心愉悦。
萧景炫抱着剑走进来,上下打量林霖一番,道:“你这样出去,林老爷会吐血。”
她敢肯定,林霖是故意的,没有除名时,他身着女装,是林家众多女儿中第一个,被除名了,才换上男装,林家唯一的男丁,林老爷盼了多年的男丁,可知林老爷会有多悔恨。
宝儿听了,不厚道地笑了:“这样才好玩,谁让林老爷有眼无珠呢。”竟然宠爱那个骄纵的庶女,让林老头后悔去吧。
林府不远处,梧桐坐在马车中,掀开帘子朝外看了看,见林府门前无人出来,回头看向闻晏,轻声问:“闻晏哥哥为何帮那个孩子?”
还特意让扬州知府去帮忙。扬州知府是京城人士,老娘重病,太医院也束手无策,无奈只能请闻晏出手,闻晏几针下去,把人救醒了。扬州知府欠闻晏哥哥一个人情,没想到闻晏哥哥为了一个素未蒙面的孩子动用了这个人情。
闻晏手里捧着一本书,听见梧桐问话放下书,笑着说:“看见他,我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虽然只是一瞬间。”伸手拦住梧桐的腰:“就当我与那孩子有缘吧。”
闻朗几人赶到时,先被林家人挡在门外,又见扬州知府进入林家,自知宝儿安全,与闻晏和梧桐打声招呼,离开扬州去了杭州。没想到居然错过林家那场好戏,每当回想起,就后悔不跌。
不过林家那场好戏还未结束。
宝儿觉得想看林老爷后悔的样子,拉着林霖的手,故意高声喊道:“美人哥哥,原来你是男孩子,为何装扮成女孩儿,让我误会。不过看你的身高,应该是男孩子才对。对了,你不是说你家都是女子,林老头想要儿子,若是他知道他亲手把儿子划出族谱,会吐血吗?对了,我爹爹医术高超,林老爷态度好些,我爹兴许能帮他看看。”
林霖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开始我娘是为了保护我,才让我男扮女装的,后来我大了,知道他想要儿子,我偏不想如他的愿,所以一直未改。”
林家妻妾众多,都想生儿子,原配夫人怕儿子生下来被人害了,所以多了个心眼,说自己生了个女孩,林老爷想要儿子,却是女儿,觉得晦气,看也未看掉头走了,从那以后很少踏足正妻的院子,正妻被丈夫忽视,被小妾挑衅,心中有股怨气,就想看林老爷着急上火、求而不得的样子,故而久而久之,儿子被当成女儿养了。
如今这林家虽被林夫人把持,却也有林老爷的心腹。
大小姐变成了大少爷,这是何等大事,他们自然不敢隐瞒,立刻汇报给林老爷。
林老爷在会客厅招待扬州知府,看见随从来了,欲言又止的样子,料想有重要的事情,立刻让随从进来。随从尴尬地看扬州知府一眼,凑到林老爷耳边嘀咕几句。林老爷又惊又喜问:“真的?”
“老爷,千真万确,老奴看见了,少爷换上了男装,身材挺拔,行如风站如松,那通身的气派,跟老爷当年一个模样。”随从感叹道。
扬州知府捋了捋胡须,笑着说:“你们家的事情办完了,本官也该回去了。”不等林老爷说话,扬州知府已经出去了。刚走至前院二门处,看见了一个宝儿,立刻明白镇国公的用意,都说镇国公护短,看来果真如此。
宝儿也看见了扬州知府,上前几步,屈膝行礼甜甜喊了句:“刘伯伯好,您怎么来这里了?”刚才有林老爷在,她不好上前打招呼,如今不同了。
扬州知府摸着胡须笑了几声:“你爹托我办件事,我敢不来?”
他本来是京官,户部尚书,官拜二品。直言快语,让皇上选秀女充实后宫,被皇上连降几级,发配到扬州来了。父母都在进城,他每年都会回京城,过年时会去镇国公府拜访,是以与闻晏的关系不错,成了忘年交。他不赞同闻晏的一世一生一双人,可却羡慕人家的一双儿女,文韬武略,君子六艺,样样精通。
想起家中的那些儿孙,扬州知府摇头,不提也罢,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只盯着家中的那些财产,兄弟姐妹间争宠斗来斗去,那时他才知闻晏的眼界宽广。
儿孙在精不在多。都说好儿郎不吃分家饭,这句话一点儿不错,可惜他的儿子们没领略到。
“我爹不想让我吃亏。”宝儿道。
刘大人又一笑,看向萧景炫道:“下官见过郡主。”
“这里不是京城,无须多礼。”萧景炫随意道:“我大哥让你来林家,还有别的事吧?”
刘大人不说明,笑着说:“国公爷和夫人就在外面,你们想知道什么,国公爷自然会说,下官出来久了,府衙还有事,先行告辞。”
话音未落,林老爷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见林霖在,着急的脸上带着几分兴奋:“霖儿,霖儿,你果然是男子?”走进了,上下打量着林霖,越看越满意,突然声泪俱下:“列祖列宗,我林家终于有儿子了,再也不是扬州绝户了。”
宝儿个子矮,被林霖挡在了身后,露出头来提醒道:“这位老爷,美人哥哥被你逐出了家门,剔除了族谱,他现在不是林家人了。”
林老头想认回美人哥哥,想都不要想,是女孩儿的时候不要,变成男孩儿就想要回去,哪有那么好的事。
什么是大型打脸现场,这就是。
林姥爷盼了半辈子的儿子,前一刻被他逐出家门了。若是列祖列宗知道了,非从坟墓里爬出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