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从战国回来之后,日暮葵在家里躺了好几天。
在身心俱疲的同时,她又陷入了两难的纠结之中——她该不该把「斑纹」的事情告诉产屋敷大人呢?
斑纹的开启虽然会大大提升鬼杀队的实力,但又会让大家陷入活不过25岁的诅咒——
日暮葵摸上自己的脖颈一侧,只要她使用出呼吸法,这一处的肌肤上就会显出流云状的斑纹,这是她蜕变为强者的象征;但她又不能忘记当初斑纹显现时那一瞬间的痛苦和察觉到生命正渐渐从体内流失的无力。
鬼杀队的大家已经为猎鬼背负上了一切,他们手拎染血之刀、在普通人阂眼安眠的夜晚与死亡做着缠斗;这样的他们却要在获得力量的同时,将弥足珍贵的生命终止在区区25岁吗?
也许日暮葵不该替他们作出决定。
但是,将选择拱手送上的她早就猜出了大家会作出什么样的抉择——那么,这样的她,是不是...亲手将她的同伴们引向了死亡?
在这样感性和理性的双重困境下,日暮葵几乎茶不思饭不想,唯一能让她觉得生活稍微有些盼头的只有晚饭后的夏季特供冰激凌甜点。
但有些奇怪的是,她的家里人似乎也能够察觉出日暮葵这几天的游移不定,善意地给出了她独自思考的空间;连她爱唠叨的妈妈在看到日暮葵脸上明明白白的纠结后,也暗叹一口气,给她每天多挖一点点的冰激凌。
然而,这样的宽容和理解在时间逐渐驶向八月末时,渐渐被消磨殆尽。
又一天晚上,日暮葵照例美滋滋地咂嘴享受着自己的冰激凌时,她的妈妈终于看不下去了——
既然男主角之一鬼舞辻无惨已经上楼去了,她就代表全家八卦的视线向日暮葵询问道:“葵...!你作出选择了吗?”
“?!”日暮葵被吓了一跳,“...什么选择?”
她可绝对没有在家里暴露过自己在战国、在大正具体在做些什么,她的家人自然无从得知她此时的纠结。
大概是被日暮葵此时茫然的神情无奈到,她妈妈绕过餐桌,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劝慰道:“葵,我们都知道作出选择很困难,他们两个都是很好的男孩子。但是如果你不表明自己的态度的话,伤害的可就是两个人了...”
“?”日暮葵震惊,“你在说什么?”
这下,全餐桌原本还有些隐忍的视线已经明晃晃地集中在了日暮葵的脸上;日暮葵疑惑且理直气壮地和他们对视,用眼神充分表明了自己一点也不懂你们在想什么。
这下明白了自己女儿这段时间的纠结根本不是他们所理解的纠结的妈妈日暮瞳恨铁不成钢地扒拉住日暮葵的脑袋晃了晃:“当然是花火大会的事情啊!你到底是和无惨去,还是和狛治去啊?!”
“......”日暮葵无语,她挥开自己妈妈的手,然后莫名其妙地回答道,“你们干嘛关心这种事情啊,狛治老早就约我了,我当然是和他一起去啊。”
而且,鬼舞辻无惨那家伙最近似乎是心情不大好,自从日暮葵回现代以后就基本上以后脑勺对着她——这家伙目前能套的情报就那么多了,换句话来说就是没有利用价值了!日暮葵才不要继续像以前那样腆着脸讨好这个臭脾气的少爷呢!
日暮葵的回答让餐厅的八卦群众陷入了沉默,只有犬夜叉愉快地向大家摊出爪子来:“我赌赢了,给钱给钱!”
日暮葵:“......”
*
吃完甜点上楼时,日暮葵正好对上了拿着洗浴用品准备去浴室洗澡的鬼舞辻无惨。
对方根本没看到她似的,抬着下巴要和日暮葵擦肩而过。
此等刻意的姿态不由得让日暮葵在意了起来——难道这家伙的心情不佳也是受了烟火大会的刺激?
她直白的视线终于让鬼舞辻无惨停下了脚步,他微微侧过头,依旧不说话,似乎在等待着日暮葵先开口。
这家伙已经傲娇到一种程度了吧!
日暮葵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后退几层台阶转到鬼舞辻无惨的面前;这种仰视的姿态的确能让他心情稍微愉快一些,日暮葵早就侦破了这人的喜好,她有点想笑,但还是掩下嘴角的弧度,一本正经地告诉他:“狛治,你应该认识吧,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家哥哥,我们关系一直很好。然后,一起去烟火大会呢,也是我们好几个月前就约好的事情,所以...”
所以自己想表达什么呢?日暮葵也不是很清楚,她只好眼巴巴注视着鬼舞辻无惨,希望他能理解。
“...”对方的呼吸一滞,似乎是日暮葵突如其来的坦诚让他有些不适应,不过很快他就不怎么温柔地伸出手把日暮葵拨到一边去,径自走下台阶了。
日暮葵冲他的背影气愤地做了个鬼脸。
她以后再也不会向他解释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
八月的最后一天,烟火大会如期而至。
当晚除了盛大的烟火表演,也有庙会祭典;新时代的夏日祭比日暮葵曾经在战国时代观赏过的「竿灯祭」多了几分现代的气息。
暖黄色的灯光打亮了正对两排的商贩摊位,穿着浴衣的男男女女们正携手经过,木屐与青石台面的撞击声、小孩子捞起金鱼后的欢呼声混杂在沿路连着电线的音箱正反复播放着的背景音乐中,显得热闹无比。
日暮葵穿了一身淡紫色的浴衣,精心编制好的盘发上插了一簇饱满垂下的紫藤花条;可惜,狛治似乎并不是很喜欢这花的味道,捂着鼻子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们先去祭典上逛一圈,然后再去湖边看烟花。”他告诉日暮葵今晚的安排。
烟花秀在八点准时开始,每年都是在本町的观景湖中央搭建平台作为发射基地,绚烂的烟火打上夜空之后,虽然在附近街区都能抬头看见,但没有遮挡物的湖边无疑是最佳的观赏地点。
日暮葵对狛治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跟着他在祭典两旁的摊位消磨时光;人流摩肩接踵,有一个穿着深色浴衣、脸覆着狐狸面具的橡白发男生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子簇拥而过了。
日暮葵正觉得他莫名有点眼熟,转头去看时,男生高挑的背影已经淹入了人潮之中。
“怎么了?”狛治跟她一起回过头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没什么。”日暮葵摇了摇头;她要收回视线时,又突然看到对面一个卖着塑料能面面具的摊子前,继国岩胜和他的弟弟继国缘一正站在那里。
店主挑了一个长满眼睛的恶鬼能面,忙着推销给他们。继国缘一大概是不善于拒绝这种场面,在店主的能说会道下讷讷地把面具捧在了手上;而一旁的继国岩胜则敏锐地察觉到了日暮葵的视线,他偏头看向她,随后,稍嫌冷淡地与她隔着人流和灯火略略点了点头。
日暮葵被身旁的狛治拉了拉胳膊这才反应过来,她迅速回以笑容,然后转过了头——经历了这么多人和事,日暮葵当然清楚不同时间线里的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个体;曾经的记忆也只会在时间的长河里湮没,最终封存在她一个人的棺椁里。
只是,仿佛战国时期属于他们的故事并没有落下帷幕。她从后世而来,已经知道了他们并没有斩杀鬼王、完成使命的结局,只是,作为曾经鲜活地生活在她面前的人们,他们被时间的洪流裹挟着,冲向最终宿命的姿态,她多么想亲眼见证。
还有,那个永远追逐着高峰的继国岩胜,他完成心愿了吗?
......
狛治和日暮葵绕了小道往观景湖走。
总算从人潮中挤出,勉强能够享受到几丝从湖的方向吹来的凉风;日暮葵松了口气,一手忙着整理自己刚才被人群撩乱了的编发。
狛治帮她提着刚才在祭典套圈、扎气球得来的小礼品们,看着日暮葵的动作,似乎是不经意地问道:“你上几周是不是挺忙的?”
“唔...”日暮葵叼着自己的皮筋,有些含糊不清地回答,“有些吧。你来找我了吗?”
狛治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向她语气沉痛地反省道:“原本是想给你带一件礼物的,去了好几次,也在你楼下叫了好几遍你都没应——然后我就爬了你家客房的那扇窗。”
“......”日暮葵似乎明白为什么客房现主人鬼舞辻无惨气成那副模样了,不过她还是很相信鬼舞辻帮忙打掩护的能力的——穿越古井的事情日暮葵并不打算告诉狛治,于是她就不动声色地‘喔’了声,等待狛治开始大骂鬼舞辻无惨。
然而,狛治却自此沉默了下来。
夏夜的蝉鸣将远处祭典的人声掩盖,月光流淌在他们相隔开一拳距离的空隙间。
如果他们还能像小的时候那样亲密无间该有多好,没有不能言说的秘密,也没有横挡在她卧室前冷冷地说着‘你凭什么进去’的新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