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羽将手从他掌心抽了出来,轻声道:“我没想到有一天,你会那样对我。我很疼,只差一点就死了。”
她语气平静,却仍不免夹带了细微的委屈和控诉。
萧狄被她的字句凌迟,心口剧痛,几乎肝肠寸断。
他扶着藤椅的把手,屈起膝盖,慢慢在江素羽身侧跪下来,哆嗦着嘴唇道:“是……是我伤了小姐,萧狄万死莫赎。”
除此之外,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自觉连一句“对不起”,也没有资格说出口去。
若是可以,他愿意将江素羽所受的痛苦,百倍千倍地加诸在自己身上。
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江素羽并不觉得意外。
她本也不愿提起。只是她必须得迫他一迫,问一问那些不得不问的事。
她静静地看着萧狄,笑了笑:“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
萧狄也知道她终会有此一问。他抬起头瞧定她,将心里想了千百遍的那句话说出来:“我若讲了,会给小姐带来危险。”
江素羽沉默许久,面上浮起一丝苦笑来。
竟是如此。
果然如此。
江素羽轻轻叹了口气,生出一股有心无力的无奈感。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道:“那我只问一句,若我要你同我一道回江家庄去,你应是不应?”
萧狄沉默了很久。
久到江素羽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说不失望是假的。江素羽觉得心头发酸,伸出手摸了摸鼻子,勉强克制住情绪,笑着将话岔开:“罢了,是我异想天开。你而今已是萧家的主人,上下老小都指望着你……”
萧狄打断了她:“小姐。”
他声音里灌注的痛苦太过剧烈,令江素羽怔在当场,完全忘记后面要说的话。
他说:“小姐,萧狄已非自由身,不能像过去那样一心一意陪伴小姐。萧狄待小姐之心从未变过,惟愿小姐信我。”
江素羽愣了许久,才讪讪地苦笑道:“不是我不信你,可是你身上的秘密那样多,行动又颇不自由。我们之间……我们之间……”
她满嘴苦涩,一时间说不下去。
萧狄岂能不懂她的为难。
他按捺住心底刀割一般的痛楚,慢慢地道:“天高海阔,小姐是自由的鸟,不该被拘束在我这样的人身侧。萧狄……我……我会尽量多陪小姐一段。”
萧狄的话并不连贯,但字字决绝、掷地有声,江素羽听得发怔。
话语落地许久,她才回过神来,探手揪住萧狄的衣领,将他拉到眼前来,对着他的脸狠狠地扇了下去。
萧狄长身直跪,挨了这一巴掌未见如何,江素羽却感觉他身体里一股反抗的力道,将她的手掌弹开。
江素羽重伤初愈,身体虚弱,这一下反弹的力道,竟迫得她胸口痛楚难当,吐出一口血来。
“你……”她只说了一个字便咳呛起来。
萧狄也未料到会出现这样的事,立刻便握住她掌心,将内力渡过去。
江素羽尚未反应过来,只觉得十分生气,探出手奋力想推他。萧狄不躲不闪,但并不松手,只哀求一般地道:“小姐,先容我替你顺气。都是我的错,你莫要气着了自己。”
所幸江素羽虚弱不堪,那盛怒之下的一巴掌打得并不算重,所以反弹的力道也十分有限。萧狄替她理顺了气息后,便将她抱起来,送回到床上。
江素羽气得狠了,挣也挣不开,索性也紧紧地闭上嘴不说话,将脸背到一边去,看也不看他。萧狄见她冷静下来了,也不再说话,小心将她的被子掖好后,便默默退了出去。
过一会儿,平日里伺候她的那两个婢女进来了。
“江小姐,您……您可要进些水?”
江素羽疲倦又愤怒,懒得理她,只背过身去躺着。
两个婢女刚刚被萧狄叫进来时,便感觉他神色有异。此时又见了江素羽一副赌气模样,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很自觉地闭上了嘴。
城门失火总难免殃及池鱼。主子吵架,她们做下人的就该尽量躲远一些,方是正道。
过了一阵,江素羽忽然听到院中略有些嘈杂。
近身伺候的两个婢女显然也听见了。其中一个便低声说:“我去瞧瞧。”
她过一会儿回来了,脸上带着被惊吓的表情。
留下的那婢女问:“发生了什么事?”
去看情况的婢女瞅了仍然背对着她们侧躺的江素羽一眼,说:“少爷他……他被绑在院中,总管拿了一盒子金针来,像是……像是要……”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一声清晰的闷响。
江素羽猛然眼皮一跳。
她听出来了。
那是一声被压抑的惨呼。是萧狄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