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公子道:“我正要去见她。你便将那食盒给我罢。”
春雪不免又看了一眼管事姑姑,后者点头示意她听话。
春雪便将那食盒微微举高,呈到年轻公子面前。
苏九往前走了半步,要从春雪手中去接那食盒,身侧先探过来一直手,握住了食盒的提柄。
那只手纤白细嫩,但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茧,大拇指处戴一枚玉扳指。
这是主子的手。苏九微微一怔。
年轻公子淡淡道:“我来。”
苏九便缩了手,道:“是。”
管事姑姑带着年轻公子和苏九到了萧狄的小院门前,道:“公子,家主有令,我等下人不得擅入少爷的院子。”
年轻公子点点头:“我自己进去。”
他迈步往里走。苏九欲跟,年轻公子道:“你也在这里等。”
苏九停步:“是。”
小院里,煎药的炉子支在道路正中,一旁凌乱地散落着未烧完的木柴、拆开的药包。
年轻公子越过这一片狼藉,径直推开虚掩的门。
外间没有人。
年轻公子将食盒轻轻放到桌上,而后往里间走。
他一进门,便见到江素羽四仰八叉地躺在大床上,睡得正酣。
靠床外沿的那只脚上,脱了一半的鞋子挂在脚背上,将落未落。
年轻公子的眼光在她脏兮兮的一身衣裳上扫过,最后停在被她推到一边的被子上。
看样子,是累坏了,所以掀了被子合衣便倒。
年轻公子远远瞧了一阵,而后慢慢走到床沿去,伸手捏起被角,盖到江素羽身上去。
他微微俯身给她盖被。这动作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江素羽的脸孔在他眸底放大。
她的睫毛轻轻盖住眼睑,落下一小片阴影。鼻翼随着呼吸而轻轻翕动。
毫不设防,人畜无害。
年轻公子心底久违地生出一股缱绻而柔软的心绪。
但这短暂温存很快便被打断。
被子还没捋平,江素羽睁开了眼。
视线交汇,江素羽眼底的迷茫很快便变成了质疑。年轻公子微怔之后,露出一个淡淡笑容来。
他正想开口,右手手腕忽被狠狠钳住,旋即肩整条臂膀被反拧到身后。
江素羽一脚踢翻了刚刚盖上身的被子,一手捉住年轻公子的右手手腕,一手摁在他右肩肩胛,膝盖用力抵住他背心,将他脸朝下地摁倒在床边。
她动作粗暴,将他的手臂反拉至近乎脱臼,旋即将内力探入他身体之中。
年轻公子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嘶。
他完全没有抵抗——也抵抗不了。
江素羽瞬间便发现了对方并无内力,制住他手臂的力道略微放松,但并没放开他,口中冷冷道:“你是谁?”
年轻公子的脸紧贴床面,被压得有些变形,脸上的表情也因此难以分辨。
江素羽只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来一丝无可奈何的情绪:“江小姐还真是……活泼得紧。在下并无恶意,可否请小姐先放开我?”
江素羽见他还有心调侃,颇显轻浮,心中越发厌恶,不免把刚刚放松的力道又加了回去,冷淡地道:“先说你是谁。”
因为疼痛,年轻公子发出一声倒抽气的声音。
年轻公子心内苦笑,口上却屈服了:“……我是萧狄萧公子的朋友,姓薛,名璟之。”
江素羽不屑一顾,冷冷一笑:“说谎。”
薛璟之微怔:“……江小姐何出此言?”
江素羽虽不拘小节,但并不傻。
萧狄自幼在江家庄长大,除了练功的时间,其他时候几乎与江素羽形影不离。
他回家的时间不足三月,哪里就能与人结下什么深厚的交情了?萧狄与那许娇容、傅小六之流不也号称是朋友,可昨日他在众目睽睽下中毒受伤,昏迷整十二个时辰,却无人探访。不知道是没有来,还是来了却不让见。
而眼前人连半点内力也没有,若无萧家人的默许,又怎么能够长驱直入萧狄的院落。
至于萧家的人……萧狄身上的伤痕、昨日受到的冷遇,已让江素羽对萧家人彻底失去信心。
江素羽心中这样想,却只淡淡道:“你若是没有撒谎,那倒是同我仔细说说,你是如何认识萧狄,又是如何跟他做朋友的?”
她咄咄逼人,薛璟之反倒一派和气:“江小姐,我家与萧家是旧识,萧狄是萧家的大少爷,我与他相识、相交,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江素羽听他这样讲,居然笑了笑,道:“原来是这样,那倒是我失礼了。”
她松开手将薛璟之放了。薛璟之站起身来,揉了揉胳膊,面向着她,道:“没关系……”
话音未落,下巴便被江素羽捉住了。
嘴巴被捏开,苦涩的药液从她掌中的瓷瓶流入口中。嘴巴旋即被捂住。
薛璟之看着她,眼底一瞬间里划过惊疑不定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