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景言啊~”刚吐完的声音,被痰扰了声带,声音轻哑得几乎被其他嘈杂声覆盖。
“您最近消瘦了好多。”
“年纪大了,最近肠胃不好,吃点就想吐,没事,既然你来了,今天把母子的晚餐戏份拍完。”只有谢向元自己知道为何要这么急地赶进度。
他怕来不及完成,怕等不到电影上映,也怕看不到谢婉铭再次登台领奖。
“可是您身体……”
“我身体没事。”谢向元无谓地摆摆手。
“年纪大了就不要逞强,病了这么久该去医院看看。”
如果不是这熟悉亲切的嗔怒,谢向元甚至不知道陆景言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他本还有些疼痛和不适,弓腰站着,听到谢婉铭声音,立即站得笔直,笑意逐渐灿烂,“铭铭,我没事,放心。”
有那么一刹那,陆景言竟觉得导演有些可爱。
谢婉铭负气般回头,说出口她便后悔了,为什么还要忍不住关心,明明告诉自己要避开这个让自己总会想起痛苦的人。
可是羁绊那么深,每次她想割断那条捆绑两人的绳索时,她的心就像被下了蛊,下不了手,只要稍动念头,便觉得心如刀割。
每次她转头的脚步都很沉重,谢向元也永远不会看到她爱恨交织时的痛苦。
“铭……”谢向元望着她,唯有叹息,他难以启齿求原谅,哪怕被冷着,被拒绝联系,也不曾影响过他默默关心谢婉铭。
陆景言无奈地摇头,身在局中永远无法看清,而她这个局外人即使看清又怎样呢?
青山绿水被黑夜笼罩,夜的寒凉把傍晚的拍摄氛围推向了浓重的高潮,依然是下雨的外景,只不过需要配合室内的场景完成。
《谎言》里,姚盈作为辩方律师,首先发现了王琳的可疑,她的口供看似天衣无缝,回答起来也是淡定自若,可验尸报告显示,致死女主人死亡的除了消炎药混合酒导致心脏骤停,还有男主人的推头杀,而头上最新的伤口不排除是另一个人下手的可能。
案件庭审被团团疑云搁置了,为了解王琳,姚盈来到了这个村子。她不曾想过,在这个村子里,她母亲被羞辱生下了她,至今不知道父亲是谁。
王琳的质朴和真诚也打动过她,一顿简单的蒸菜宴,都是王琳亲手种下的纯天然蔬菜,她热情地款待了姚盈。
这是二十几年来,王琳吃得最开心的一餐,她甚至觉得这也是最后一餐,她造了杀孽,一定不得好死,死之前还能给女儿做一顿饭,她这辈子都没有遗憾了。
两人的晚餐机会在沉默中度过,姚盈没有开口询问,王琳只是扒着白米饭,时不时偷瞄姚盈几眼。
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可姚盈敏锐,王琳对自己异样的眼神让她觉得奇怪。
明明很少有台词,却能走进这两个人物的内心世界,王琳的每个表情,每个眼神,每个微动作,都藏着她犯罪的忐忑,面对女儿时的彷徨。
哪怕在镜头外观看,苏清也感觉到她胆怯害怕又压着幸福的复杂心情。
红与黑的界限很明显,可是这世间的是非善恶总有千奇百怪的故事。王琳虽然是一个农村小人物,但她为女儿做出的牺牲和成全,却和她藏着不堪的秘密和犯罪的私心形成鲜明对比,强烈刻画了人性里的罪恶和善良。
旁观者,不忍责怪她,但法不容情。
王琳是爱自己女儿的,苏清懂她的心,这何尝不是她自己的渴望,或许自己的母亲也有逼不得已的苦衷?
她竟然开始羡慕剧中的姚盈。
“好,过。”
两人完美的配合,没有一次NG,演技派的实力,永远是导演的心头好,节省不必要的反复时间,推动剧组进度。
“大家辛苦了,今天就到这吧。”谢向元从机位走下,道具组停止了动作,刚结束就听见闷闷的雷声响起,眼看一场大雨就要来临,谢向元忙费劲叫道:“快下雨了,先收东西。”
如果下雨道路变得泥泞,下山就会举步艰难,车行危险,步行太远。
秦晓拿着外套匆匆向陆景言走去,戏里季节是初秋,穿的单薄,但山里晚上却只有几度,如冬日般寒冷。谢婉铭助理小黄片刻不敢耽误,几乎与秦晓同一时间冲了进去,帮她披上了大衣。
细雨如丝,伴随着低沉的雷声悄然而至。谢婉铭陷在剧中,久久不能出来,在现实与虚幻的世界里,她甚至分不清到底是演了王琳,还是展现了真实的自己。
她有些无力地坐在桌边,失魂落魄地想着女儿,刻意控制自己不去寻苏清的影子。
陆景言望着她,静默不语,四周安静得微妙。寒气逼人,冷风穿堂而来,秦晓担心她受凉,轻声说道:“去车里休息会吧”
“我的笔记本带了吗?”
“带了,每次出门不都带着么,我没忘记过。”秦晓事无巨细,陆景言所有的习惯和叮嘱,她都铭记在心。
“嗯,那去车里吧。”陆景言没有打扰谢婉铭,默默地向外走去。
这场雨猝不及防,没来得及准备伞,秦晓拦住陆景言的脚步,“你等会,这种天不能淋雨,我去找伞。”
陆景言驻足凝望,迎面而来的凉风,吹得她越发清醒。她的电脑里还藏着苏清十岁时的照片,不知通过对比能不能找到一丝线索。
等了片刻,她径自往车的方向走去,冰凉的雨还没来得及滴在脸上,就有一把伞为她挡住了风雨。
她抬眸,苏清手持一柄精致的彩虹伞,挂着浅浅的笑意望着她,那笑仿佛能化解大山里的寒气,也让陆景言心里暖了几分。
“去车里吗?我送你去。”
陆景言点头,习惯性沉默。保姆车停在五十米以外的地方,苏清身高略低于她,需要高举手臂才能撑稳伞,与逆风相抗,雨伞的方向始终偏向陆景言。
这五十米看似很近,却感觉走了很久,两人默契地放慢脚步,苏清想靠近她,因为心虚又不敢显得刻意。
雨伞属于防晒防雨两用的短柄伞,面积不大,苏清斜着挡着西风,只能帮陆景言挡着,自己半边身体被雨水打湿。
苏清沉浸在相见的喜悦中,不曾感觉到寒冷,可陆景言却一声不响地抬手把伞推向苏清那边。
苏清发现这个小细节,手腕微压,伞檐再次遮住陆景言。
陆景言瞥了她一眼,原本想拨过去,可想到要推来推去就觉得麻烦,索性拿过伞柄,微微倾斜一个角度,勉强能同时遮挡二人。
“抢我伞做什么?”苏清故意问道。
陆景言轻嗤一声,“你不觉得矮个子不适合给高个子撑伞吗?”
苏清“.....”
作者有话要说:啊,好晚了,希望今晚一夜无梦~
陆老师一脸傲娇:我个子高我撑伞
苏清:我早产才个矮,怪我叻?
谢老师:怪我,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