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先生将岑亚的举动看在眼里,他也不问,不打扰,只等岑亚自己收回目光,这才含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啊?”
岑亚没脾气了,“我以为是您有话想说。”
在对方柔和镇定的目光之下,岑亚先投降了。
“好吧,我承认,我真的有好多事情想问。”岑亚道。
何老先生转动轮椅,也来到窗前,他和岑亚,一坐一站,看到的风景自然截然相同。
他望着天边被乌云半遮掩住的那轮圆月,低声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岑亚目光望向远方,“我爷爷有两个孩子,我父亲和小叔的关系就很好,我和岑元虽然是堂姐弟,不是同父同母,但我们感情其实很好,我想亲生手足也不过如此。乔禾和乔大哥……他们是亲兄妹,我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是现在这样的关系。”
了解乔家,认识乔家兄妹的所有人,都会带着这样的疑问,不仅仅是外人,就连何老先生每每深夜都会自省,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如今这个样子。
一声长叹,何老先生缓缓开口,“这件事本不该由我来告诉你,但我不知道还能陪我家那傻丫头多久,不如所幸就告诉你。”
岑亚静静听着。
“你应该也了解过乔家。”
这一点没必要隐瞒,岑亚点点头,她确实私下了解过乔禾的情况。
“那你应该知道乔禾的母亲在生下她不久后就去世了。”
岑亚又点点头,她略做迟疑后开口道,“我听说过一些传闻。”
命硬,克母……
这些话曾经像烙印一样追随乔禾的整个童年。
何老先生的手握在轮椅的扶手上微微颤抖,“她那时候还那么小,连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都还不太清楚。”
回忆如洪水猛兽,何老先生至今还清晰记得年幼的乔禾拉着自己的手,问他母亲是不是因为她才会死。
所以她才会那么安静,所以她才会那么懂事,很长一段时间里乔禾都背负着一种罪恶感,她觉得她的降生给他人带来了许多麻烦,其中就包括她的哥哥乔谷,毕竟很多人都说是乔禾害她哥哥失去了母亲。
岑亚听何老先生提起过去的诸多细节后,怒不可遏,“其他人这么想,乔大哥也这么想?”
提到乔谷,何老先生的神情又暗淡了几分。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不知道乔谷那孩子在想些什么了。他母亲的离开,给了他很大的刺激。”
岑亚愤愤不平,“乔禾也失去了母亲,乔大哥这样做只是又让乔禾失去了兄长!”
何老先生看着义愤填膺的岑亚,苦涩地笑笑,“丫头,你不明白。”
“我……”岑亚还想继续争辩两句,就听何老先生紧接着说下去。
“我的女儿,他们的母亲,并不是死于生产后的急症。”何老先生再也难掩悲痛,他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她……她是z杀的,就在乔谷的面前,他那时候才多大啊。”
岑亚说不出话来,她现在满脑子想得就只有四个字:产后抑郁。乔禾的哥哥比乔禾大五岁,乔母去世的时候,乔谷也不过才是五六岁的孩童,这样年纪的孩子,目睹这样残忍又绝望的一幕……怕是那些场景会成为经年累月的噩梦,日日侵袭而来。
“起初原本也没有那么多事,两个孩子都养在乔家,可是后来……”
可是后来新人进门,原配夫人留下的两个奶娃娃自然就成了对方的眼中钉、肉中刺。
锥人心刺人骨的谣言,从来都是别有用心之人有意为之,可恨的是偏偏就有那些蠢才愿意听信,从而变成这些人伤害他人的利器和帮凶。
“如果不是乔禾丫头问到我面前,我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竟然有人跑到孩子的面前说这些恶毒的话,不仅是乔家,就连我自己家里也尽是些蠢货。”何老先生说到此处,怒不可遏,他很用力地拍了两下扶手。
岑亚知道的,何老先生的病最忌动怒,她连忙走过去,蹲下身,将对方满是褶皱和青筋的手握在了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