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玉眉眼微微一动，浓密的睫毛缓缓垂落下来，她低着眼睛看关念薇，迎向对方那双晶亮的眼睛的时候，淡淡地笑了一下，说：“不客气，这是我该做的。”
“我该谢谢关秘书没有被它一口吞才是。”
要是关念薇一开始就走到假月月的身边去，后果不堪设想。
关念薇想了想，说道：“您先前说过的，分辨人和鬼的方法是看他们的影子......”
“嗯，”东玉说道，“藏不住的。”
“没有影子的，一定是鬼。而当一个人的影子很奇怪，就像怪物一样的时候，也一定是鬼，它们藏不住的。”
“所以你看影子做基础辨别是没有错的。”
关念薇这才了然地“哦”了一声。
那是她之前误会了，她还以为东玉的“看影子”是指只有影子的就是人，万万没想到还多出了一层意思。
差点就被这长嘴烈鬼坑了。
关念薇忽然想起来：“烈鬼会变成我认识的人来迷惑我吗？”
就好比小月月。
东玉说：“会。”又道，“尤其是你喜欢的人。它们会......”
东玉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了看关念薇，想起关念薇脸皮子在某些方面很薄的事情，便委婉地道：“会做坏事。”
关念薇眨了眨眼睛，没往那方面想，因为不论是什么鬼，现在盯上他们以后的的确确都是在做坏事，所以东玉这话没有什么问题。
关念薇：“它们也的确是在做坏事？”
东玉顾及她的脸皮，到底没有把这件事说破，只是道：“总而言之，关秘书还要学会辨别身边人，不要轻易地被骗了。”
“另外我们和地府会尽快把这件事处理好，还你们人间一个安定的。”
关念薇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忽然听见东玉问道：“关秘书，我可以摸你的头吗？”
关念薇不由一怔，继而笑了起来。
东玉有在好好地记住她说过的话，也有在好好地施行啊......这还怪可爱的。
关念薇把脑袋朝东玉的方向靠了靠，说道：“以后您想摸我的头就直接摸吧，这个不用问我。”
这个不用问，那就是别的需要问。东玉懂了，出于尊重关秘书的心也好好地记住了，然后抬起手放在她的头顶，轻轻地摸了一下，说道：“非常抱歉关秘书。”
“嗯？”关念薇不解地抬起眼看她。
东玉：“让你卷进了这样的危机里。”
他们的关秘书从前是那么的相信科学......
关念薇反而并不气恼，轻轻松松地冲她一笑：“您说过这件事情过后会消除我的记忆不是吗？”
东玉颔首。
关念薇：“这样就够了，还能回到以前的日子我就知足了。”又道，“而且这也不是您的错，您不要自责。”
恶鬼山封印毁坏又不是东玉的锅，而且东玉现在是在尽心尽力地维护人间秩序，关念薇觉得她应该得到赞扬、奖赏，而不是愧疚。
“您已经在努力地在保护我们了，您应该受到赞扬。”关念薇说。
东玉看着她，看着看着，又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轻声说：“关秘书以后一定会福泽绵长。”
关念薇莞尔一笑：“借我们大公主吉言。”
...
东玉将关念薇送到小区门口就要走，关念薇看了看家的方向，又看了看她，当下决定开口邀请她上自己家做客：“刚下班，您应该还没吃过饭吧？要不，上我家吃吧？”
东玉大老远赶来救她，不请人上门做做客也太说不过去了。
东玉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嗯？这方便吗？”
关念薇笑了笑：“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妈今晚加班，我回家也是一个人吃饭，多您正好多个伴。”
“只要您不嫌弃我厨艺差就行。”
东玉闻言，一脸淡定道：“这点我不担心，我相信关秘书的厨艺一定比照月的好。”
“只要尝过照月做的饭，别人的饭都会成美味。”
关念薇：“？”
二公主的厨艺听起来这么恐怖的吗？？？
...
关念薇招呼东玉在客厅里坐下，为她添了杯温热的茶，知道她吃饭不喜欢吃辣的以后，就系上围裙下厨去了。
东玉本来想要帮帮她，但是关念薇不肯，说不能让客人忙活，这样礼数不周到。
东玉拗不过关念薇，也就放弃了，老老实实当起了客人，然后提着茶杯在客厅里随便转转，她走到窗前停下，目光往下落可以看见老居民区底下的风景，来来往往的居民，间或夹杂着几声小孩子嬉闹的声音，无处不充满着生活的气息。
这里的居民区楼层老旧，残留着时代的气息。关念薇家里也不大，两室一厅，厨房正对客厅，房子普普通通，算不得特别好。
东玉好像忽然就明白了关念薇为什么那么卖力工作的原因——大概是为了从这里搬出去，带着妈妈住进更好的房子里，以尽孝道吧。
东玉又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发现了一个小供台，供台上供着东霞娘娘的画像，人像旁用金色的墨写着称谓，否则她也认不出来这画的是谁。
神仙的画像，十之八/九都是凡人自己想象美化出来的，鲜少符合实际人物，因为他们也没见过，所以画得不像也不怪他们。
不过关念薇家里有供奉神佛这事倒是她没想到的，毕竟关念薇之前那么相信科学，她还以为是家庭氛围带的。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的？
东玉抿了口茶，看向正在挽起袖子洗菜的关念薇，问道：“关秘书的父母信神佛？”
关念薇抬起眼看向她，笑了笑：“我没有爸爸，是我妈妈信的。”
东玉没想到随口一句话会戳到关念薇的伤处，歉然道：“抱歉关秘书，我不是故意的。”
关念薇轻轻松松地道：“您放心，我都明白。”
不过说起这个，关念薇倒是想起了她想问的一件事。她将洗好的菜装进另一个菜篮子里，一边忙活一边问：“之前我有个问题，一直忘记问您。”
东玉拿着茶杯，朝她看了过去：“什么问题？”
关念薇停下手里的活，小心翼翼地问：“就是东霞娘娘她......会打麻将吗？”
东玉：“？”
东玉：“我不会啊。”
上庭是有麻将这个娱乐项目，但是她从来都没碰过，怎么可能会打麻将？
关念薇惊了：“？？？”
关念薇：“......您就是东霞娘娘？！”
东玉淡定地喝着茶，淡淡地点了个头——是我。
关念薇：“......”
她家关惠女士一直在拜的神仙，居然就是她的上司，这样神奇的剧情，让她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世界……真是奇妙啊。
东玉从她的反应里自己琢磨出了点什么，有些许诧异地问道：“难不成，令堂拜我是为了打麻将赢钱？”
关念薇也有些无语了，好半天才点头承认了：“倒也有这个原因……”
东玉：“……”
她非常真诚地问：“拜财神不好吗？”
跟一个女武神求打麻将赢钱究竟是什么操作？这业务完全不对口啊！
大公主不得不再一次感慨：新时代的凡人真的好神奇。
…
关念薇做的菜，算不上多绝佳丰盛，但胜在有家的味道，吃起来也是有滋有味的，极好下饭。
东玉觉得，被家里妹妹的黑暗料理那么一衬托，关秘书的饭都成了山珍海味，皇家御膳。
东玉：照月有空麻烦跟我的关秘书学学！
东玉受了一通好招待后才回去，关念薇送她走出小区，二人约好明天见。
关念薇回去把餐桌都收拾了一下，给关惠留了饭菜后，就去洗了澡。
她出来的时候，关惠正巧下班回来，看到她的时候，还问了一句：“你带了人回来啦？”
关念薇看向她：“谁跟您说的？”
关惠一边脱鞋一边说：“你李婶，她说你带了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人回来。谁啊？你朋友？”
关念薇想了想，她带东玉进小区和出小区的时候，东玉那张脸的确是全场焦点，让人想不看到她都难，除非自戳双目。
关念薇擦着头发上的水珠，淡定地说道：“我老板，今天我蹭了她的车回来，就顺便请她上来吃饭了。”
“噢，”关惠说，“那么远还送你回来，那你老板人蛮好的呀？”
关念薇点点头：“是的呀，我老板人真的很好。”
人好又好看，这样的老板简直天下一绝！
关惠满意道：“那不错那不错，妈妈不用担心你上班受气了。”
关念薇心下一软：“我给您把饭菜都热热。”
关惠：“行。”她放下包，走到供台那去，给东霞娘娘拜了拜，感谢她保佑自己和女儿今日出行平平安安。
是的，关惠不仅会向东霞娘娘求打麻将赢钱，还会求出行平安，家宅平安。每天要是安安全全地回家了，她就会先去虔诚地拜一拜东霞娘娘，给她老人家再添炷香，希望她老人家今后也一直保佑她们娘两。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女儿今天的平安的的确确就是东霞娘娘保佑出来的，关念薇自然也不会告诉她，因为这是她和东玉之间的秘密。
另外……
“妈，你以后打麻将不要再拜人家东霞娘娘了。”关念薇友善地说道，“拜财神吧，那个业务对口。”
关惠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走过来准备吃饭：“你怎么知道的呀？人东霞娘娘告诉你了啊？”
关念薇笑了笑。
我亲爱的妈妈，说出来您可能不信，这的确是东霞娘娘亲口告诉我的呀。
关念薇将饭菜热了热，非常自然地拐开了话题：“妈，吃饭。我先回房去了，您吃完喊我，我来洗碗，您去洗澡休息就行。”
关惠非常新潮地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好的乖女儿。”
…
这天晚上，关念薇梦见了东玉。
梦里有东玉飒爽的英姿，有东玉灵动艳丽的眉眼，还有东玉轻轻放在自己头上的那只手。
东玉就像在现实中一样，依旧强大，依旧温柔，依旧让人心安。
这一夜就好像东玉连她的梦都一并守护了一样，她睡得格外香甜舒服，第二天起来精神头十足。
出门前她还破天荒地跑到供台那去给东霞娘娘上了一炷香，轻声说道：“谢谢您昨天来我的梦里，我睡得很好。”
“希望您今天也能有愉快的一天。”
可惜关惠没看到这一幕，否则一定会觉得见到鬼了——那个一向信奉科学的女儿，今天居然给东霞娘娘上香了！
…
关念薇学乖了，除非是在三尺保险公司里，否则保温杯绝不盖上盖子，所以她就这么把无盖的保温杯揣到了公司上班。
她前脚到公司，东玉后脚就到了，看到她的时候，跟她打了个招呼：“关秘书早。”
关念薇微微弯腰：“东总早。”
东玉忽然停下脚步，看了看她旁边的位置，然后道：“关秘书你辛苦一下，把你旁边的位置收拾一下，今天新员工会到。”
关念薇说“好”，很快就把位置收拾出来了。但不知道今天来的那尊大佛是个什么样子的。
上午十点左右，新员工如约而至。
由关念薇负责去将她带上来，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女生，穿这一条素白的碎花长裙，背着一个图案素净的白色双肩包。外表看起来娇柔可爱，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像个易碎瓷娃娃，名字叫武昕云。
是个娃娃一样的大佛。
武昕云一踏进三尺保险，三尺保险里的武官们集体肃然起立，没一个敢坐下的。
关念薇越发觉得这尊大佛的身份不简单。
武昕云哪见过这个场面，不由得想，云庭的同事都这么热情好客的吗？哪怕她是新来的，都要这么庄重地欢迎她？
武昕云小声地对关念薇说：“关秘书，你们公司好热情啊？”
别说是她，关念薇也没见过这个场面啊，饶是如此，关念薇还是很淡定道：“嗯，我们公司是比较热情，你习惯就好了，我先带你认识一下大家。”
武昕云轻轻应着：“好的。”
关念薇引着人一圈地介绍过去，发现大家对武昕云本能地表露出恭敬，完全没有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
武昕云一定不简单！
等把人都介绍完之后，东玉才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这才发现新员工已经到位了。
关念薇引着武昕云来到东玉面前，说道：“这位是我们的总裁，东玉，你叫她东总就好。”
武昕云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声音温软地喊了一声：“东总您好。”
结果把东玉喊得头皮发麻，表情复杂：“……”
不习惯，太不习惯了……
她感觉自己被武昕云这么恭敬地喊一声“东总”，能秒折几百年的寿。
东玉勉强地回过神来，说道：“都见过了？”
关念薇：“是的东总，都为武小姐介绍过了。”
东玉：“那回去坐着吧。”
武昕云轻轻地问，模样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咪：“东总，我坐哪啊？”
东玉不忍直视，别开眼：“关秘书旁边。”
关念薇是看出东玉还不习惯跟成了凡人的武昕云说话了，连忙为她解围，将武昕云带走：“武小姐，请跟我来。”
东玉松了口气，正要走出去，结果发现办公室里的人都在站着，不由得瞥了一眼武昕云，然后端起大总裁的架子，肃然道：“不要傻站着。”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各忙各的去了。
武昕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等工作。关念薇坚决贯彻东玉的“能让她闲着就让她闲着”的理论，一本正经地跟武昕云说：“不用紧张，我们东总会给你三天的适应期，这三天内你只需要负责适应环境，不用负责工作。”
武昕云拖长了语调地“哦”了一声，然后羞涩地说道：“东总这么好的吗，居然还有三天的适应期......”
关念薇笑笑：“是的，我们东总人很好的。”
关念薇：“你先坐忙你的吧，我去工作了，有什么问题再问我。”
武昕云说“好”，又忽然拉住她，问：“我没工作的话......那我能看小说吗？”
她有自己的事干岂不妙哉！
关念薇：“可以呀，不要打扰到别人就好。”
武昕云点了点头，然后从包里掏出了一本关念薇无比熟悉的小说——《霸道总裁狠狠爱》。
关念薇：“？？？”
你们神仙是不会放过这本书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