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青年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陈旧的红星,将它装回帽子上,举手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她还好吗？”沧桑又清澈的双眸中满是热忱。
舒窈郑重的将手中的旗帜交给他，掷地有声：“海晏河清，国泰民安,这盛世,如你们所愿。”
“那就好，那就好。”几不可闻的低语从青年的口中流出。
他一把抱住旁边的同伴,用力拍打他的背，声音哽咽：“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听到没，我们胜利了！”
这一声仿佛是一个信号,原本呆愣楞看着的众鬼齐齐爆发出欢呼声,啜泣声,还有畅快的咒骂声，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积压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舒窈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等他们情绪慢慢缓和之后，才再次开口。
“同志们,你们的魂体受创多年，需要到地府修养几年才能再次投胎,请跟我来。”
捧着红色旗帜的青年试探问道：“我们还能不能看到外面的世界？”
舒窈露出一抹笑：“现在地府重建，在阳间设立了地府人间办事处,在修养几年后，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去报名，审核通过后,就能在岗位上继续发光发热，为国家做贡献了。”
“那就好，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动动。”
“我可是上过学的，信仰坚定，手脚麻利，比你的机会大多了。”
“姓王的，你小子又欠揍了。”
“打起来，打起来……”旁边一圈的鬼跟着起哄。
围观而来一会儿，舒窈转头说：“走吧，我们先把通道打开。”
江岫点头，掌心显出乌光，与遥远的地府相勾连。
顺利将一行‘人’送到地府后，那边早就安排好地方，见他们都在其中陷入沉睡，丝丝缕缕的阴气滋养着魂体，两人长长舒了口气。
原本的十殿阎王都烟消云散，十座巍峨雄伟的阎王殿也只剩下一座。
云松这个新上任的判官就在阎王殿的偏殿辟了个场地作为办公室，舒窈到的时候她正忙着和满桌的卷宗做斗争。
舒窈一愣，神情恍惚了一瞬：“姐姐。”
云松闻言抬起头，放下笔揉了揉发胀的脑子：“你回来了，事情办完了？还顺利吗？有没有受伤？”
看到她一见面就扔出一堆问题，舒窈不禁失笑，佯怒道：“姐姐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云松也知道她并没有生气，但还是依着她哄道：“怎么会？我当然相信窈窈了，只是关心则乱，担心你受伤。”
舒窈迈步走过去，半坐在座椅扶手上，俯身看向案桌：“怎么这么多？不能分下去吗，都要你来解决。”
“都是些陈年旧账，这么多年地府都无人管束，依旧用着过去的老一套，我准备把流程优化一下。”云松递给她一包小零食，继续说，“我不是一个人，只是把问题归纳一下，具体怎么实施会交给专业人员。”
舒窈撕开包装，吃了满嘴的零食，含糊不清地说：“那就好。这是哪家的，味道不错。”
云松脸上浮现一抹笑，带着调皮的意味：“是孟婆熬汤的锅底。”
舒窈手里的包装啪嗒掉在地上：嘴里的零食突然不香了.jpg
“哈哈哈你放心，姐姐一定会给你找个好位置，绝对不会误扔到畜生道。”
舒窈弯腰捡起包装袋，推了她一把，嗔道：“姐姐。”
从阎王殿出来，舒窈踌躇片刻，举步朝黄泉走去。
黄泉滚滚，平静的水面下是滚烫的温度。
阴极阳生，黄泉位于阴间，却是难得的至阳之物。也正是因为如此，在鬼满为患的地府，这里依旧没什么鬼影。
舒窈一走近，就看到坐在黄泉边撩水的江岫，浑浊的泉水顺着指缝流泻，落入水中，荡起阵阵涟漪。
“你来了。”他又鞠起一捧水，随手洒在岸边，阴气与阳气相撞，腾起一片白雾。
舒窈心头一紧，急声喊道：“江岫。”
他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地露出一抹笑：“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不是早就知道的么。”
舒窈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我知道跟我接受有什么关系。”
“傻姑娘。”江岫伸出手臂搂住她肩膀，将人揽到怀里，“我们的缘分还没走尽，总有重逢的那一天。”
舒窈阖上眼睛没有说话，只动了动头，蹭蹭他的下颔。
江岫手臂收紧，两人依偎着享受这最后的宁静。
.
因为判官的出现，鬼生重新有了盼头，不管是鬼差还是普通鬼近日来都是元气满满，连脾气都好了不少。
舒窈与江岫手牵手并肩走在黄泉路上，不断有来去匆匆的鬼从两边一溜烟飘过。
“这里明明是去忘川河的路，为什么会叫黄泉路？”舒窈低头看了眼脚下黑色的土地，有些疑惑。
江岫瞎几把扯：“大概是因为黄泉更有名吧。”
“哦。”舒窈原本也不是真的好奇，只是随口挑个话头，“那是现有孟婆汤还是先有孟婆？”
“……”江岫反问，“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舒窈一本正经：“先有鸡，因为鸡是蛋孵出来的。”
江岫：“先有蛋，因为蛋是鸡生的。”
“先有鸡。”
“先有蛋。”
……
两人一路东拉西扯，说的都是些没主题没营养的话。
哪怕走得再慢，路总有走到头的时候，奈河桥也近在眼前了。
舒窈明显沉默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长长的队伍。
“走这边。”
江岫一拉她的手，带着她绕过队伍，穿过人群，在望乡台上找了一个角落，然后递给她一串手链。
舒窈低头一看，掌心里躺着一串乌色手串，霜色的小剑坠在下方，是玄霜的模样。
“我在里面封存了一丝气息，你戴着它到望乡台来，就能看到我。”江岫合上她的手，眉眼温柔。
舒窈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睫毛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