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霸图并没有惊动叶伯轩与莲妲,悄悄眯眯地摸去了其他的房间。
隔壁的房间也有人住着,但看起来俱都歇下了。根据屋里摆放着的东西看来,应该歇的是女眷。武霸图担心其中会不会有叶蓁蓁,又不敢直接翻进屋里去撩起帐子看躺在床上的人,只好耐着性子仔细打量着屋里的东西。
细细看了一通……
确认这屋里的东西不该是蓁蓁应有的,这才又悄悄的离开了。
跟着,武霸图又去了另外一间屋子。
这是这层楼里最后一间。
屋里黑漆漆的,连盏夜灯也无。
他细听了一阵子,隐约听到有隐隐的呼吸声,应该有人、且也已经歇下了。
武霸图悄悄儿用匕首从窗户缝里挑开,然后飞快地打开窗子,小心地朝里头张望。
趁着朦胧的月光,他隐约能看到屋里的陈设,以及被随手搭放在椅背上的衣物。
只看了一眼,武霸图就愣住。
熟悉的感觉顿时扑面而来!
那件被搭在椅背上的灰色底绣紫色连云纹的厚实披风,不就是蓁蓁的么!
一时间,武霸图又惊又喜。
——蓁蓁真的在这儿!
他身姿轻巧的跃入屋里,又躬着身子悄悄摸到了大床前。
果然,床上睡着个人,还紧紧地盖着棉被?
武霸图欣喜万分——
“蓁……”
刚刚才轻声喊出一个字,他突然神色大变!
原来,武霸图已经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
她、她……
武霸图目瞪口呆,像见了鬼似的,紧紧地盯着那个紧闭双目、面色惨白,额头上还包扎着白色布巾,看起来像是受了重伤的虚弱女人。
“啊、啊……阿姊!”武霸图失魂落魄地低唤了一声。
眼前的女人,根本是将他一手带大、又在十余年前被武玉楷给折磨得奄奄一息、最后惨死的长姊琰娘啊!
霎时间,阿姊惨死在他怀里的那一幕,再次涌上心头。
长年被堆积重压在心底的自责、愧疚,混着滔天的恨意陡然爆发!
他虎目蕴泪,双手握拳,指关节噼噼啪啪的响……
没成想,他闹出来的动静似乎惊醒了睡在床上的女人……们?
有人幽幽叹了口气——
到这时,武霸图才回过神来,发现床上躺着的,竟是两个女子?
情急之中,他猛然往旁边一跃,悄无声息地躲到了床架的一旁。这是床尾处,若非二女起身察看,否则是看不到他的。
睡在床上内侧的女子显然已经醒了,翻来覆去的、还哀声叹气。
睡在外侧的女子似乎刚被吵醒,迷迷糊糊地问道:“……做甚?”
直到武霸图听到这把声音,一颗纷乱狂跳的心儿才被安放回胸膛之中。他听出来了,这人是宋巧慧。
唉,早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应该想到的——阿姊已故去了十几年,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而这世上,与琰娘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也只有宋巧慧了。
冷静下来以后,武霸图又觉得有些奇怪。宋巧慧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蓁蓁的披风又为何与宋巧慧在一处?难道说,与宋巧慧同榻而眠的,竟是蓁蓁么?
一道熟悉到了极点的女声响了起来——
“……哎,你说,这里是栖霞国,栖霞国里的摄政王、不就是叶蓁娘的亲爹叶伯轩么!要是我向叶伯轩表露身份,他会不会放了我,再把那个莲妲给好好整治一番呀?替我报仇雪恨?”
她不是蓁蓁,是清敏。
武霸图虽有些失望,却又确定了心中的猜想——方才听到叶伯轩和莲妲密谈的时候,他就猜到,莲妲所说的“贵女、处子、南梁皇亲的侄女儿”,应该是清敏。
果然是。
宋巧慧道:“你可以一试。”
清敏道:“那他要是万一不呢?万一他和那个莲妲是一伙的呢……你看,我都没露面,可莲妲就能直接住进这王宫里来。可见得,莲妲的排面大,才能受到叶伯轩的礼遇。”
顿了一顿,清敏又问:“叶伯轩这人……靠得住吗?”
宋巧慧语气淡淡地说道:“我怎么知道?”
清敏似恼怒了起来,“你——”
半晌,清敏又道:“那你说,你那个武大将军,可会前来救你呀?”她的语气之中带上了几分不怀好意。
宋巧慧恼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清敏阴阳怪气地说道:“他不是对你念念不忘么,都敢悄悄潜入京都去、把你这个大活人给掳到了这儿。这会子你逃了……要是他知道你在这儿,你说说、他会不会带着大军过来,把你抢回去啊?”
躲在床尾板处的武霸图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宋巧慧会突然于京都失踪,又出现在这荒漠小国里了。只是,既然与宋巧慧同榻而眠的是清敏,那蓁蓁的披风又从何而来?
宋巧慧被清敏给气坏了,“他要是敢来,我就……我就去死!”
清敏讥讽道:“哟,看不出来么,你还是个玉洁冰清的!”
宋巧慧显然被气得不轻,大约也懒得和清敏计较,就没再吭声。
二女再不言语。
良久,宋巧慧突然轻轻地说道:“清敏,不如……咱们一块儿想法子、从这儿逃出去吧?”
清敏没有回答。
她已经睡着了。
宋巧慧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过了一会儿,她又忧伤地说道:“这世上……就没有一个人是真心惦记我的。”
武霸图静静地趴在地上,一声不吭。
深夜里,他听着她细细碎碎地呜咽着,良久……她才睡了过去。
武霸图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直到屋里再次变得悄无声息,他才悄悄从窗户那儿潜了出去。
诶,时间耽搁得太久了。
天际已经隐隐放白。
他必须要离开。
武霸图抬头看了看、上边还有两层楼不曾勘探过。也不知道蓁蓁会不会就在上面。
他强忍着想要想冲上去查看的念头,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然后悄悄地潜回居所。
三大侍卫已经一个不落的全都回来了,且人人面带喜色。
梁任说道:“郎君,我们找到梁远了!”
武霸图大喜,“可接上头了?你家娘子如今何在?”
梁任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梁任原本也没有目的地,只是胡乱查访。突然看到一个栖霞侍卫正一抛一抛的,把玩着一个银锞子?梁任一看清那银锞子的模样,立刻警觉了起来。原因无它。这种银锞子、还是过年的时候、娘子(叶蓁蓁)发给武家人的。梁任也有。武家的银锞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应该是个线索!
于是,梁任就一直悄悄跟着那个侍卫,眼睁睁地看着那侍卫进入了王宫墙根底下的一个地下室的入口。
一般说来,地下室就是秘室。梁任可不敢跟着进去。
在墙根那附近转了几圈,又想了想这附近的地形地貌。梁任觉得、这王宫的地势是比较高的,那有没有可能,王宫外头的墙根儿底下,和这个入口是连在一块儿的呢?
于是梁任就又悄悄儿的摸了出来。
摸到王宫外沿,再悄悄儿的沿着那一溜儿墙根慢慢研究、摸索……还真叫梁任给找出些蛛丝蚂迹!
墙根之下的裂缝处,还真有人在说话!
梁任趴在地上,沿着墙根儿一寸一寸地往前爬,偶尔能听到里头有人哭、有人闹,但大多数人说的话,他都听不懂。
直到——
他终于听到了有人在说汉话?
再凝神仔细一听——
嗨,还真是自己人!是娘子的侍卫!他梁任的同袍小四啊!
梁任小小心地冲着墙根儿下的裂缝悄声喊话,过了好久、才引起了墙那头的小四的警觉。最后两人小小声交流了一下……才知道了双方的景况。
说到这儿,一五一十地将他从小四那儿打探来的消息儿尽数说与武霸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