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外铜铃叮咚作响。
寄姐儿进来了,“奴听娘子的吩咐。”
叶蓁蓁略微一动,便觉得全身像是被石磨子给碾了一遍似的,浑身疼得厉害,“嘶”了一声,又问:“什么时辰了?郎君和元郎呢?”
寄姐儿答道:“回娘子的话,这会子申时三刻了。今儿下了雪……郎君带着元郎去正院用饭了,说娘子中午积了食,这会子睡了过去。夫人让人把饭食送了过来,让娘子别过去了,当心积雪滑子脚。”
叶蓁蓁的脸儿涨得通红。
——郎君半夜一回来、第二天她就不露面了,且还一觉睡到天黑时分!这是什么缘故……精明过人的公婆会不知道?
叶蓁蓁被羞得用双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儿,又在心中骂了郎君……嗯,只骂了半句,就舍不得骂了。
毕竟……
昨天夜里刚开始的时候,她也……挺快活的,甚至还趁着酒意上头、鼓励他了!
事实就证明,在这一方面、就不能夸男人!他一得意……最后苦的还是她!
叶蓁蓁红着脸儿对寄姐儿说道:“去给我添热水,我要洗洗。”
早在叶蓁蓁嫁过来的头一年,寄姐儿就被叶蓁蓁指婚给了府里三大管家之一、双的长子,后来寄姐儿也一直没跟着叶蓁蓁去南疆、而是一直守在这边府里,已经生了个儿子,足比元郎大一岁。
所以屋里的事,叶蓁蓁更愿意使唤寄姐儿一些。
寄姐儿点头,去角房里清洗了浴桶、倒了热水,又摇铃教婆子再送热水来——角房里本就生着小炭炉、一直温着热水在。但今天下雪、光靠着这两壶热水,也不够沐浴的。
等到婆子送来了热水,寄姐儿才回内室去、扶了叶蓁蓁过来,又侍候着除衣、跨进了浴桶。
看着主子身上斑斑驳驳的痕迹——
寄姐儿没敢笑,垂下了头。
叶蓁蓁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前儿看到你在吃腌梅,难道又有了?”
寄姐儿愣住。
“……说起来,好像信期正是这几日。”寄姐儿不自由扶住了小腹、懊怒地说道,“不会这么巧罢?前头娘子去了南疆两年才回来……奴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在娘子身边服侍,要万一……”
叶蓁蓁嗔怪道:“这是多好的事儿呀!趁着年轻、趁着身子好,多养几个娃娃。你要侍候我,将来日子长得很呢!”
“也不一定就有信儿了,说不定是天太冷了。”寄姐儿说道。
叶蓁蓁笑道:“今晚上不用你当差,回去请郎中看一看,若真有信儿了,就不必进来了。等三少夫人过了门以后再来,先让你大嫂子进来顶你的差使。”
寄姐儿知道,这是娘子给她的恩典——三少夫人要进门,炮仗肯定震天响!若她真的又有了孕,肯定还是避着些的好。
“奴谢过娘子的恩典。”寄姐儿朝着叶蓁蓁行了礼。
在寄姐儿的服侍下,叶蓁蓁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这才换上了被薰得香喷喷、暖烘烘的干净衣裳,然后坐在热乎乎的炕床上,吃起了饭。
天气冷了,婆母让人做了锅子。
——铜锅下支着铁网架,下边儿放着铁屉,铁屉里底垫着草木灰,上边放着燃烧着的炭块儿,上边儿就是锅子,咕嘟咕嘟的翻腾着已经煮沸了的乳白色骨头汤。
寅姐儿站在一旁服侍,手里拿着长筷子,一一将片好的薄如纸片的羊肉涮进锅里去,倾刻煮熟之后,便捞出放在小碟子里……
叶蓁蓁再挟起涮熟的羊肉、蘸酱吃了。
这么吃,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在这呵气成冰的冬天里吃上一口热食。
她吃到了七分饱就停了下来。
武霸图却正好带着元郎回来了——元郎正骑在父亲的肩膀上。武霸图个儿高、坐在他肩上的元郎总觉得自个儿好像只要一伸手就能摸到屋顶(其实并不能)似的,就一直咯咯咯的笑着,还时不时的扬起手儿想去抓房梁……
“蓁蓁醒了?”武霸图笑道。
叶蓁蓁白了他一眼,朝儿子张开了双臂。
元郎虽然对房梁挺感兴趣的,但也喜欢美丽温柔又香喷喷的娘,被娘抱在怀里、又闻到了娘身上衣裳的薰香……
娃娃兴奋得直蹬腿儿!
可怜叶蓁蓁昨晚上惨被某人蹂|躏,浑身酸痛到无力!怀里抱着壮实得像头小老虎似的儿子、儿子还兴奋的蹬了几下……
她“哎呀”了一声,抱着儿子朝一旁倒去!
幸好武霸图一手把娃娃给提溜了起来,然后动作麻烦的除了鞋、坐上炕床,然后长腿一伸,给儿子圈了块地儿出来,又掏出了元郎最喜欢的一只缀了银铛的绣球、并一只布老虎,丢在了“圈地”里。
元郎欢呼了一声,飞快地爬过去捡回了绣球、然后用头顶着绣球给爬着运到了爹爹身边,武霸图捡了球,又扔到了那一头;元郎就又去捡……
寄姐儿已经把叶蓁蓁扶了起来。
叶蓁蓁气喘吁吁的念叨了一句“这家伙的力气怎么这样大!”然后又关切地问,“郎君在那边可用过了?元郎可有吃了鸡蛋羹?”
跟在一旁的乳母孟方氏有些忿忿不平,欲言又止。
——今儿那边趁着少夫人不在,候爷用筷子蘸酒喂元郎吃,元郎很感兴趣;世子也喂元郎吃了一块小指头那么大的清炖羊肉!
这才多大的娃娃呢,怎能又喂酒又给吃肉的……
可孟方氏犹豫再三,终是没胆量当着世子面的说,只得悻悻然闭上了嘴。
武霸图回答妻子的问话,“元郎已吃了碗鸡蛋羹……只我觉着,他也这么大了,就给吃鸡蛋羹?够不够……趁着天气冷,给吃点肉吧,多吃肉才长身体。”
叶蓁蓁想了想,“到过年的时候就能让他吃肉了。”到那时也快八个月,吃些炖得烂烂的肉,确实有益处。
她又问起了明儿三郎和萧伊娘的婚礼。
——按着大梁的婚嫁习俗,三郎明儿一早要去萧府迎亲、在那边自然是有各种为难新郎倌儿的活动的,然后中午在萧家吃过嫁女酒、才会把新娘子迎回这边府里。
叶蓁蓁要负责的,就是明儿一早来这边府上恭贺的一应世家老亲们。当然也有一部分老亲们、一大早要先去萧家赶嫁女宴,吃完了再往武家赶娶妇宴……
所以明儿全家人都要打一场硬仗!
武霸图笑道:“你还担心这个?这都办了多少回了……三姨姐不就是你送出门的?在南疆的时候,更是不知道当了多少回的主婚人……”
叶蓁蓁嗔怪道:“那怎么一样!”
话虽如此,到底心安了些。
武霸图于说话之间、一直在逗弄元郎。而元郎今儿和爹爹疯了一日,晚饭吃饱了,这会子困得不行,就再不肯玩那绣球了,叉着小短腿儿坐在炕床上、不住的揉着眼睛。
叶蓁蓁连忙吩咐孟方氏,“带元郎去歇着罢,虽然天冷了些,也还是用热帕子给他擦一把。”
孟方氏领命,抱了元郎下去。
武霸图见桌上的锅子里还剩了一大盘生羊肉,问她,“这些你不吃了?”
叶蓁蓁摇头。
“涮熟了给我吃罢。”他吩咐道。
寅姐儿听了,正准备动手——
寄姐儿却扯了扯妹子的衣角,然后率先朝着二位主子行礼,“奴告退。”
寅姐儿一呆,被她阿姊拉走了……
屋里只剩下了夫妻二人。
叶蓁蓁拿过长筷子,一边替他涮羊肉、一边笑问:“在那边没吃饱?”
“也不是,就觉得没人吃怪可惜的!”说着,武霸图又道,“对了,今儿我去外头溜达了一圈儿,有人托我做媒呢!说的是那边府上的四姨姐……”
叶蓁蓁瞪大了眼睛,问道:“谁?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