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日,叶蓁蓁要回娘家、做小回门。
婆母惠氏动用了八辆马车、拉着满满当当的各式礼物,让小两口带回娘家去。
于是叶蓁蓁与武霸图换了新衣,去了宁乡伯府。
只是——
她才了进府,不过和祖母小汪氏说了几句话,杜端娘家的婆子就慌慌张张跑来报喜,说在一个时辰前、杜端娘刚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大小平安!那胖娃娃足有七斤六两重哪!
这下子,宁乡伯府顿时沸腾了起来,人人喜不自禁!
崔氏慌着收拾小五郎用过的包被、襁褓、各式小衣裳、帽子鞋子袜子,一迭声的让那婆子带回去;丹萱郡主作为叶璎珞的继母,也立即命人将一早准备好的五十只活鸡、一百只鸡蛋,另有各种补品,且还封了一百两银子,派人送去。米氏也慌着急急跑回东院去、取了她一早备下的礼、又匆匆赶过来,让一块儿随礼过去……
叶蓁蓁便也命寄姐儿速回府去,取了礼物过来、直接送到蒋府去。
长辈们嘀嘀咕咕的凑在一旁,商量起要怎么办端娘的探月礼去了;叶蓁蓁则与姐妹们一处玩笑。
姐妹们也没顾得上说起前些天叶蓁蓁圆房的事儿……
主要是因为,三娘子下个月就要出阁,如今府里所有的女眷都在忙她和司马二郎的婚礼。而三娘子自个儿正为即将要举办的添妆礼而感到头疼。
趁着叶蓁蓁在,三娘子自然是拉着她、细细地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嫮娘和四娘子本来觉得有些无趣,可叶蓁蓁却非要拉着嫮娘。所以嫮娘和四娘子只得陪在一旁听着。
叶蓁蓁生性温柔细致,说话又风趣,传授自个儿举办宴会的经验给三娘子……那可是全无藏私!很快,嫮娘与四娘子也被叶蓁蓁的话题给吸引住了。
三娘子与叶蓁蓁说完了宴会的细节,遂又央求叶蓁蓁道:“……到时候五妹可要陪着我!”
“放心,到了那一日,我自会回府里来。”叶蓁蓁在心中默算好了回南疆的日子,这才郑重答应。
嫮娘听了半日,又犹豫再三,终是小心翼翼地说道:“……三姐姐,我给你准备的添妆礼,到时候提前给你罢,到了那一日,我就不过来给你们添堵了。”
姐妹们齐齐愣住。
叶四娘奇道:“你这意思……是不想参加么?”
嫮娘红着眼圈儿说道,“我、我……”她一狠心,说道,“我声名狼籍,到时候出现在三姐姐的宴会上、只怕有辱于叶家,更怕来宾耻笑,平白连累了姐姐们。我、我还是躲着罢!”
叶蓁蓁笑道:“六妹妹说什么胡话呢!三姐的添妆礼,自是由她来决定宴请谁,且这儿是咱们的家,你想想看——哪个不长眼的敢跑到别人家府上、去说别人家的坏话?”
三娘子道:“就是!要是有人胆敢在我们家的地盘上欺负你,那咱们就把她打出去!”
四娘子也说道:“你呀,放心罢,祖母和家里的长辈们都会护着我们的!”遂将当年她的名声全被叶明珠坏了以后,小汪氏为了给她做脸,无论是去外头别人家做客、还是宴请别人来家做客,一概把她带在身边细心呵护,后来外头的长辈们知道了叶四娘的人品以后、才拘束着自家儿孙,教不许再传叶四娘的闲话……事态才慢慢平息下来的事儿说了。
嫮娘听得眼热热的、又想飙泪,微微啜泣道:“可我何德何能……”
叶蓁蓁拉住嫮娘的手,“这是我们姐妹的缘份!”
三娘子也拉住嫮娘的手,笑道:“我是姐姐、你是妹妹……嫮娘就该要听姐姐的话!到了那一日,你要是不肯过来帮忙的,我是要恼的!”
“就是!”四娘子也将手儿和姐妹们的手儿结在一处,对嫮娘说道:“三姐姐嫁出去以后,府里就剩下我俩了。祖母年纪大了,不耐烦管家,大伯娘要顾着小五郎,你娘又怀着娃娃……我娘过完年就要去爹爹的任上!瞧瞧,府上到时候只剩了我俩,可这掌家一事,我还没学会呢!嫮娘你会么?”
嫮娘摇了摇头。
四娘子便道:“那不就得了!趁着这次三姐办添妆宴,咱俩也好好学一学,日后也好替长辈们分忧。”
叶蓁蓁与三娘子都笑了。
可嫮娘却沉默不语。
姐妹们面面相觑。
看得出来,嫮娘似乎有些不相信?
罢,那便只看日后罢!
只是——
前院的康嬷嬷急急地赶了过来。
“启禀各位小娘子,伯爷的吩咐——因望乡候突然来访,今儿午饭的时候,要让厨下置一桌酒席送去前院。”
叶蓁蓁听了,心里一动。
康嬷嬷又解释道:“奴本想去和伯夫人说一声的,可阿青(裴嬷嬷)说,伯夫人带着少夫人们去了库房,我……”
叶蓁蓁笑道:“嬷嬷放心,三娘子会领着四娘子和六娘子把这事儿办好的。”
康嬷嬷谢过,告辞而去。
四娘子听说要替前院张罗席面,便小小声地和嫮娘讨论起要置什么酒菜、用什么碗碟什么的……
三娘子却十分警觉,奇道:“望乡候裴候爷?平日时,咱们和他家并无来往,这不节不年的、他来咱家做什么?”
叶蓁蓁看着三娘子,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而四娘子与嫮娘听了三娘子的话以后,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四娘子问道:“也对,我怎么没听过这位候爷?他是何方人士呀?”
嫮娘斟酌一二,谨慎地说道:“本朝开国时,首任望乡候裴桓因战乱与妻儿失去了联系,后来到死时、也不知道妻儿在何方,真真儿孤家寡人一个!还是太宗皇帝命人为他办的后事。隔了几十年、裴桓的后人听说他被封了爵,这才寻了来……”
“皇上知道了,验明正身以后、才教裴桓的孙子袭了爵……直到四年多前吧,第二任望乡候病重,好像前妻所出的嫡长子、与继妻所出的嫡次子不和,后来嫡长子眠花卧柳的,竟然死了!如今这一位,便第三任望乡候裴镇亭了。”
叶蓁蓁暗暗点头。
四娘子奇道:“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
嫮娘道:“我与他家是旧识、又是邻居,小时候我还和裴家人一块儿玩过呢!只后来第二任裴候爷去世,他们举家搬去乡下守孝,这才没了往来的。”
叶蓁蓁一听,心里更是高兴。
三娘子叹道:“这位裴候爷,也是个命苦的人哪!”
嫮娘一怔,说道:“此话怎讲?”
三娘子便将这大半年以来、裴家的变故全都说了。
嫮娘愣住,喃喃说道:“这么说,裴家二嫂嫂已去世了?四嫂嫂和六娘姐姐双双失踪?天哪!他家怎么……我的天!回来以后,我也一直没问过他家的事儿,想不到、想不到……”
四娘子心直口快地说道:“既然你和他是旧识,且他这会子又正好来了咱家,不见……你和他见上一面?”
三娘子扬起巴掌虚晃了一下、作势要打四娘子,嗔骂道:“你就尽出这些馊主意!我们家的小娘子怎好随意见外男!”
这时,小汪氏突然遣了个婆子过来传话——
“奴给诸位小娘子们请安了。奴来传伯夫人的话,说呆会子有老亲家的男宾要进园子里来给伯夫人请安、五姑爷陪同,因此要请小娘子们去换了见客的衣裳,一块儿认认亲罢!”
婆子传完话,又急匆匆地走了。
众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四娘子道:“咱家跟裴家也是老亲啊?”又嘀咕,“以前都没来往过!”
叶蓁蓁仔细盯着嫮娘,见她用双手紧攥着衣角,显得既纠结又期待……
于是叶蓁蓁便说道:“你们赶紧换衣裳吧!我早一步去祖母那儿,把六妹妹和裴候爷的事儿说给祖母听,由祖母来决定、是不是让六妹妹和裴候爷说上几句话儿。”
嫮娘垂着头、没说话。
四娘子也不以为意,只在想着、呆会子要换什么衣裳……
唯有三娘子听到叶蓁蓁用“六妹妹和裴候爷的事儿”这样的说辞时,不禁有些奇怪,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叶蓁蓁赶到了小汪氏的院子里。
小汪氏正为了给杜端娘打点礼物而忙得兵荒马乱。这会子前院子传了消息儿过来,说武霸图会陪同裴镇亭进来给她请安……
叶蓁蓁便帮着祖母、三下两下的全都安排妥当了,又把嫮娘与裴镇亭有旧的事儿说了。
小汪氏刚刚才松了口气,遂又陷入了沉思,“咱家和裴家没有往来呀,裴镇亭突然来咱家……怕是冲着嫮娘来的罢?”
叶蓁蓁暗笑,心想姜果然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