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条件反射抱紧对方的脖子,贴合彻底的身体没有留下丝毫空隙,仿佛被大型犬挤在角落里舔毛的小猫。猫咪咪呜咪呜叫了几声,在压着自己的庞然大物身上留下几道爪印,可惜对象皮糙肉厚,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小白……”他说,似乎只是叫出这个名字,又像是有什么话没说完。
白柚没有吭声。
他俩都不是喜欢废话的人,即使是在双方独处的时候,大多也专注于自己的事。这种时候就更不会多话,只是亲吻、抚慰与更深入的接触。
白柚很少在这个时候思考什么,大多数时候她的大脑都是空白的,就像之前几年在地下基地里,为了活命而强迫自己保持放空的状态。
后来时日已久,这种几近入定的空白反而成为了本能,让她感到轻松、舒适甚至越来越麻痹。
【“但是,你依然需要思考,要记住疼痛是什么感觉。”】
当年在一次夜聊的时候,边长明突然说。少年的眼睛依然黑白分明,然而在黑与白交界的边缘,似乎多了一道朦胧的分界线:“柚柚,你比我坚强。或许有一天……或许有一天我会疯掉,在那个时候,我只能希望你在我身边。”
“我觉得你很清醒啊,”白柚不太喜欢这个话题,努力开了个玩笑,“你甚至还能在这里炖‘鸡汤’。”
“我不知道。但我如果发疯的话,大概只是一瞬间的事。”少年转开了视线,仿佛在说一个预言,或者对自己的未来做出谶语,“但是你不会的。只要你愿意,总是可以清醒下去。”
“……你真残忍啊。”她感慨一样地说。
“是的。”边长明笑了一下。
白柚想起那个少年的声音,当他说“是的”的时候,神情有一瞬间几乎像个疯子。
只是大概,也不能算一个疯子。
在焦土降临之前,白柚没怎么见过现实中所谓的疯子。努力回忆的话,小学时在放学的必经之路上,她和一个被叫“疯子”的男孩狭路相逢过。
那是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男生,可能稍微小几岁,在附近的杂货店周围徘徊。白柚并不怎么了解,只是有一天放学路上对方看到她,突然带着怪异的笑容冲了过来。
那时白柚和一个朋友同路,两个女孩吓的拔腿就跑,隐约还能听到后面含糊不清的笑声。之后再经过那边,她们总会下意识保持警惕。后来发现一条更近的路,就没怎么从那里走过了。
在此之前,白柚偶尔听过别人喊“小疯子”,语气和她与朋友聊起那件事的时候非常相似。大概是轻蔑、恐惧以及难以言说的好奇,人类对异类的本能趋避,只有在茶余饭后才有心情提起。
而焦土降临之后,没有消失的生物大多成为了曾经的异类,人这种存在也没有幸免。即使幸存者们依然在坚持所谓人与非人的接线,然而在生存的大环境下,这种“坚持”又该如何划分?
“喂,疯子,”她突然说,控制着断续困难的气音,不至于语不成句,“你以前……也是人类吗?”
这其实算不上一个问题,或者说她早已知道答案。只是“知道”与“得知”并非同样的东西,就像披着人皮的怪物,与怪物皮囊下的人类那样。
或许只有当事人才在意这个答案,或许总有一些人会在乎。至少在这一刻之前,白柚以为自己永远不会问出这样的话,事实上她却说了出来。
“……”对方没有回答。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少女微微阖上眼睛,感觉这个疯子俯身来亲她。液体的粘腻声被封闭的空间放大,仿佛两颗黏连在一起跳动的心脏。
时间在感官的拉锯中彻底模糊,白柚感受着它,如同多年前感受疼痛。边长明曾经和她说过无数句话,她甚至依然记得其中的大多数,包括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办法。
是办法,也是必须。
她答应了他。
大脑又一次归于空白,这回因为生理而非刻意的放空。白柚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团软泥,下面躺着的已经变得温热的床褥,同样软的像是陷进了云里。
毕竟房间很小,没有太多发挥的余地。她闭着眼睛装睡,可能不用装,已经快要彻底睡过去。
那个疯子躺在她身边,身体将她紧紧圈起来,就像心满意足的龙盘好自己的珍宝。他将不薄不厚的被子拉扯过来,盖在两人身上,又在她肩窝处嗅了嗅。
“……在我的身边。”他含糊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