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仪道:“快给你干爹干娘行礼去。”
于是那绣着金凤展翅的大红裙摆在地上轻轻掠过,郑夫人被郑则扶着,泪眼婆娑。见谢灵毓要弯腰,郑夫人忙扶住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轻轻抚了抚谢灵毓的发,温柔又苦涩地道:“孤身在外,注意身体。干娘的阿毓啊,干娘盼着你一辈子顺心如意,事事欢喜。”
郑则道:“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愿你用怀一颗侠义之心,莫要辜负了我们多年的教诲。”
谢灵毓眼圈通红地答应了,又走到沐轻云身边。
沐轻云一席白衣飘扬,臂挽拂尘,飘飘欲仙。
他侧身让过谢灵毓的礼,难得正经的一回:“愿你能一生如意顺遂吧。”
他长长叹了口气,拍了拍谢灵毓的肩,转过身去。
这位潇洒了半生的沐先生,到底是不愿见别离的。
灵毓走了,医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气氛非常低沉。郑夫人一连好些日子眼圈儿都是红的,常常在柜台前做刺绣,忽然抬头招手唤:“阿毓过……”声音便戛然而止,然后坐着慢慢垂泪。
谢家夫妇和他家的小灵均更是不适应。灵毓为后,按例本该赐爵与谢家,不过皇帝和朝臣两方不断的试探中,谢家的承恩公的爵位也被换成了三等子爵。
谢平安不大适应,在灵毓的劝解下应了,店面却仍然开着,一家三口经营者小小的铺子,偶尔抬头就想唤女儿,然后如今身边就只有灵均一个了。
由仪倒没流露出什么不适来,每日下午清闲的时候就在门前搭一张躺椅,端着茶碗慢慢坐着打发时间。
只是灵毓走了,她这里病人又多了起来,偶尔跟系统抱怨,幺儿提议由仪可以再收一个徒弟,被明确否决了。
收徒这事情到底是要看眼缘的,何况还要培养,太过繁琐,如果不是极喜欢的,由仪是不会愿意收徒的。
轻轻叹了口气,由仪微微摇头,倾身往火炉中添了块炭,又为自己添了碗茶。
季言蹊端着一盘子葡萄并一个红彤彤的大石榴出来,在由仪身边落了座,将葡萄给她吃,自己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小刀,在石榴皮上划了两下,然后使了个巧劲将石榴分开,水红色的石榴果实就如落花一般纷纷扬扬地落到了早备在那里的盘子上。
手上再一用力,他换了个角度慢慢剥着石榴,一面对由仪道:“嫂子炖了莲藕排骨汤,再炒一碗青菜,蒸一个蛋羹,拌一个豆腐,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由仪慢条斯理地取帕子试擦了一下发紫的指头,一面摇了摇头:“就这样吧。”又道:“快入冬了,沐轻云还没消息吗?”
季言蹊道:“说是快了,守着的雪莲开了花,采下来便快马加鞭赶回来。”
由仪挑眉轻笑:“也只有他能闲得为了一株雪莲在天山那边住了许久了。”
季言蹊轻叹一声:“灵毓出嫁远走,他也伤心,还不如出去排遣排遣。”
由仪垂了垂眸,盯着腕上一串剔透冰凉的翡翠珠看了半晌,忽然长长叹了口气:“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看透就好。”
季言蹊微微一怔,然后摇头轻笑,一面将剥出来的石榴递给了由仪,一面随口道:“对有些人来说,这种事情最好一辈子也看不破。”
“都是魔障。”由仪往躺椅上靠了靠,那头有病人过来,她便起身道:“随我进来吧。”
季言蹊坐在门口回首看去,见那一抹淡青色的倩影缓缓入了内室,一头乌黑青丝以碧玉钗挽起,只从背影看去,步履沉稳,袅娜多姿,却是难得一见的佳人,但却又无端携带着与人间格格不入的出尘淡漠。
轻叹了一声,季言蹊以巾帕盖住石榴,又为自己添了一碗茶,坐在门口慢慢啜着茶水。但见他脊背挺拔,美如冠玉,纵然已逾而立,也依然可见当年风度翩翩美少年的风度品貌。
或说,若非这样的人品相貌,也引不得由仪的青睐垂爱,得不了这一世的恩爱相守。
——【医女】完。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篇开始宝钗,宝钗后面是谁还没安排呢,大家可以评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