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萧妙磬唤了一声。
萧钰敛了眸中无奈,柔和之色覆面,微笑看她,“音音。”
萧妙磬这会儿已经从侍婢处拿了油纸伞过来,亲自为萧钰撑伞。绘着黄鹂的油纸伞,为兄妹二人带来片温和的影翳。
萧妙磬问:“大哥怎么上这儿来了?”
“过来瞧瞧你这边是否顺利。”萧钰昨日已经从下人处知道了萧绎给萧妙磬的任务。
“还算顺利。”萧妙磬笑了笑。
萧钰这会儿无事,干脆就在萧妙磬这里,陪着她听听后续乐伎的演奏。
侍婢们又从小楼中取来一把油纸伞,给兄妹俩都撑上伞。一柄黄鹂鸟的,一柄雀登枝的,两柄伞并排撑着。
乐官们继续按照演奏顺序,点名让乐伎们一一来。
率先上来的就是那名红衣乐伎。
方才萧妙磬在小楼休息时,就想这红衣乐伎会不会技艺不错。刚刚萧麒萧麟调戏她时,萧妙磬正巧注意到她的表现。
她好似对萧麒萧麟这种行为很是从容,虽然在闪避,但看起来并不害怕。
乐伎抱着琵琶走过来,萧妙磬仔细一瞧,这琵琶琴尾上有明显的烧焦痕迹,像是仿照古法制成的焦尾琴。
她向两人屈膝一福,“妾颂姬,有幸为长公子与亭主弹奏一曲《不系舟》。”
很快,乐起。
这一瞬,萧妙磬眉头微微挑起,好像知道为何那么多姿容不错的乐伎里,只有她做上了庐陵郡侯的宠妾。
这琵琶技艺了得的很,远胜其他乐伎!能不入庐陵郡侯的眼么?
萧妙磬下意识去看萧钰,萧钰正好也侧头看她。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感受。
更重要的是,这首《不系舟》所蕴含的自由无牵挂之心,也被乐伎灵活的双手表达出来了,丝毫不因为她的境遇、她的身份而失去曲魂。
兄妹俩都是通音律、能感受乐曲之魂的,萧妙磬听着乐曲,脑海里不由就浮现几句诗行:
岂无平生志,拘牵不自由。
一朝归渭上,泛如不系舟。
而萧钰则于沉浸之外,眸底还氤氲出一丝探究,视线在乐伎身上一停。
身为庐陵的俘虏,却有这样的心性。
这个人倒是不简单。
待红衣乐伎奏完,后面接连上来的乐伎都逊色了不少,萧妙磬渐渐便听得兴趣缺缺。
不过父亲交待的任务,她依旧认真的做完了,最终按照她听乐的判断,选出了九名乐伎去庆功宴上奏乐。
红衣乐伎颂姬自然在列。
后续的事务就是乐官该安排的了,乐官会领着这些乐伎,与建业宫的乐伎们一同训练。萧妙磬只需要每天来视察一下就好。
日头已到正中,天上渐渐起了云,正是最闷热的时候。萧妙磬背后已被汗湿,衣服黏在背上,好不舒服,萧钰也没比她好多少。
她主动去为萧钰推轮椅,侍婢们在旁撑着伞,萧妙磬先送萧钰回明玉殿。
哪想在回去的途中,天气忽然变了。
正是应了那句“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忽然就刮起大风,乌云蔽日。极快的时间就吹散酷暑,紧接着却带来一场急雨。
旁人见突然下雨都能快跑着避雨,萧钰却不行。
他见萧妙磬顶着雨,还在兢兢业业为他推轮椅,略有急切的劝道:“音音,别管为兄了,快找个地方避雨。”
萧妙磬摇摇头,她怎么会不管哥哥,不论怎样都不能。她笑道:“大哥,我没事,距离明玉殿也不远了。”
萧钰暗暗心疼,又劝了萧妙磬几次,均是无用。他只能向侍婢们道:“护好亭主,别教她淋到雨。”
就这么一路风吹雨打的,终于到了明玉殿。
饶是侍婢们尽心护着,萧妙磬身上还是湿了一半。
萧钰比她好上一点,他即刻命殿里伺候的人去带萧妙磬更衣。有眼色的侍婢更是忙去烧水煮姜汤,给主子驱寒气。
明玉殿里没有女眷居住,唯有的少许女装和钗饰都是萧钰给妹妹们准备的,以应对妹妹们不得不在殿里更衣的突发事情。
半晌后,萧妙磬擦干身上的雨水,洗去半花的妆容,换了干净的纯橘色直裾,钗环也卸了下来,将半湿的头发全散下,样子倒有几分写意。
她蹬着木屐回到前殿时,门窗外蒙蒙的烟雨将她烘托成一个盈然出于烟霞的丽人。
萧钰因双腿不便,更衣要慢些。他过来的时候,姜汤已经熬好了。萧妙磬从侍婢手里端了碗姜汤,再端给萧钰。
萧钰便瞧着这个偏宠的妹妹关怀又懂事的笑靥,不由也翘了嘴角。
喝了姜汤,驱散寒意,外头雨还没停。兄妹俩随便聊聊,萧妙磬问起甘夫人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