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一路同行,直到进了金殿才分开。
毕竟二人身份不同,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太仆,上朝之时是不能站在一块的。
赵悯生离了谢渊以后,便自顾自的找好了位置,既不言语,也不搭腔,只是盯死了自己眼前的那块儿砖,就如老僧入了定一般。
可这久而久之的,他能忍得住,他身边的人却开始忍不住了。
昨日里,涛蕴院的动静可谓是闹得满宫皆知,如今一见了赵悯生,各方各势,全都瘪着股子好奇劲儿呢。
那谢渊是何许人也,那是个顶着罪奴身份,爬到了陛下脚前的太监,平日里也是个阴狠毒辣,说一不二的主儿。
怎得头一回进涛蕴院,方过正午便能醉了呢?况且还是和刚冻了自己一早晨的失宠皇子喝酒,不至于那么卖力气吧。再想到接下来赵悯生便以烫伤为由,传了太医许献过去……这一个醉了,紧接着另一个就烫了,怎么想都太巧合了点儿吧。
赵悯生略微低着头,转着眼珠,用余光瞟了瞟站在自个儿身后的陵王。
这家伙是皇帝的三皇子,平日里仗着自己是皇后所生,横行霸道,常做些出格的事,陛下虽然不甚喜欢他这一点,但到底顾及着皇后的面子,对他也是多加爱护隐忍。
就说最近他手下的人,公然打着陵王亲信的旗号,在京郊城外强抢民女的事,皇帝知道以后,那是雷霆震怒,可到底也还是没把他怎么样。
毕竟他们这位皇后,是位西陵人,西陵与大楚之间,只隔了一条逐阴河,两国边疆从前一直战事不断,直到这位皇后嫁过来,战火才得以平息。
所以在有些时候,皇后的面子,便是西陵的面子,所以就算是赵展做的再过分,皇帝也往往只是小惩大诫,这也是他如今行事这般肆无忌惮的一个原因。
涛蕴院里的探子,便有一份是出自他那儿,如今瞧着他那副摩拳擦掌,眼珠子都快要黏到赵悯生身上的样子,估计也是得到了消息,想到赵悯生这刺探一下,参他一本,再踩着他的脑袋,来给自己脸上贴金。
如今的朝中,跟他抱有同样想法的,恐怕是大有人在,只不过表现的如此明显的,就只有他一个罢了。
赵悯生满不在乎的抬手抿了抿嘴唇,心底暗自的数着数。
五,四,三……
果不其然,还未等他数到一的时候,那陵王赵展便忍不住了,小腿一伸,偷偷的往他身边跨了一步,站在他右手边儿上,颇为轻蔑的瞅了他一眼。
“赵治,我听闻昨日你让谢督公在门外候了半个时辰,而后又是督公醉酒,又是你传太医,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你不会是把父皇身边如此重臣给冻病了吧。”
那赵展居高临下,问的好大声,赵悯生听了他这话,向着四下环顾一周,只发现周围的大臣们听了他这话,皆像是瞧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不是目光飘忽躲闪,就是如同鸵鸟一样,死死的埋着头,只恨不得立刻在这殿中挖个大洞,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去才好。
唯有陵王身后的四皇子赵宁,依旧挺身背手,面露坦荡的站在原处。
这位四皇子是珍妃所生,如今她母妃正得圣宠,他本身也是个会讨皇帝喜欢的,所以即便是身份上差了点,但如今在朝中,却也能和陵王分庭抗礼,平起平坐。
如今这承王与陵王两位皇子,虽然都对昨日涛蕴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饶有兴趣,但所采取的态度却是戛然不同。
比起赵展这般明刀明枪,盛气凌人的法子,承王的问法就显得聪明多了。
还没等到赵悯生回陵王的话,赵宁便先一步的走到了两人的中间,率先摆出了一副和事佬的样子。
“嗐,皇兄也没有必要这么说,悯生毕竟还小着几岁,一时糊涂任性也是有的,再说我看谢督公方才上朝时,虽不大精神,却也不想是生了病的样子。倒是悯生,不知道昨日烫成了什么样子,若是位置方便,不妨让哥哥们瞧一眼,也好放心。”
那陵王还没等问出来一个字,就让赵宁赶过来横插一脚,还搞得好像他待人有多仁厚多慈爱一样,到了此时,自然忍不住斜眼瞧了人一眼,冷笑了两声。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在这玩什么聊斋。
赵悯生只一打眼,就能瞧出来这俩人过来,到底是按的什么心,可面上却也是一点儿都不避讳。
毕竟昨天那事,他是做足了戏份的,就算是要在皇上面前摊开了说,也没人能抓的着他的尾巴。
如今,只要他将那左手上的白布一拆,将那伤口一撂,自然是再没人能说出什么话来。
“多谢皇兄关心,我也是太笨手笨脚的了,昨日一见督公醉酒,慌乱之中,就把那还滚着的醒酒汤全给撒手上了。”
赵悯生说着,便将那层层的白布拆开,露出了骇人的伤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