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肖平背诵了一段文字,问了他几个问题,让他写了几行字,曾夫子摇了摇头,道:“字太臭,领悟力也差,不及你父亲十分之一。你父亲也只是考了个秀才,你觉得你还有努力的必要吗?如果有自知之明,我可以退还你的束脩。”
肖平摇摇头,道:“多谢先生。不过学生还是希望努力一番,不愿意就此放弃。”
肖平返回讲堂,解鉴立即拦住他问:“怎么样?是不是没有背出《千字文》?别担心,我们也只是刚刚开始学《千字文》。你努努力,还是有机会跟着上我们的。”
不过,另外几个学童就没有这么有爱心了:
“哈哈,你惨了,等着被先生收拾吧!”
“《千字文》,我已经能背诵一多半了。你这么大的个子,连我都不如!”
“小师弟就是小师弟,进步慢一点是正常的。”
“回家我就要告诉我爹和我娘,我在社学里不是最差的那个了,名次进步了!”
就在这时,曾夫子手持戒尺进来了,所有的学童又恢复了摇头晃脑背书的模样:“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如果曾夫子连续多次从外面进入的话,会发现这些学童在那里背诵的,永远是开头的这一段。
曾芸芸坐在后面不由窃笑:“原来,晨读课上的传统古已有之。”
曾夫子教书一辈子,岂会不知这些学童的习惯。他拿着戒尺在讲堂内开始巡视,每走到一个学童身边,学童便会正襟危坐。
虽然曾夫子平日嗜好饮酒、酣睡,但毕竟是老师。古人尊崇天地君亲师,老师是与天地、皇帝、父母一样,可以被供奉于中堂的。所以,一旦曾夫子表现出了威严,他的这些学生还是很敬畏他的。
肖平来之前,社学里总共有七名学生。虽然他们的年龄不同,但是课程进展是一致的。最近一段时间,曾夫子重点讲授的是“三百千”的内容。“三百千”在当时被视为蒙学的基础,有“初入社学,八岁以下者,先读《三字经》以习见闻,读《百家姓》以便日用,读《千字文》以明义理”的说法。因为这些孩子贪玩,入学太晚,所以他们所学,比同龄的学生还要慢一些。
上午接下来的授课,曾夫子继续讲授《千字文》:“笃初诚美,慎终宜令。荣业所基,藉甚无竟。笃,忠信也。籍甚,盛大之状。修身、求学,其始固然重要,但持之以恒,兢兢业业,有好的结果更为重要。人之一生,非如此不足以奠定基础。有此根基,则前程无止境。你们可明白了吗?”
“明白!”
“我也明白了!”
学童回答得却稀里哗啦。
曾夫子倒是不在意,继续讲授。
随肖平听了一会,曾芸芸忍不住点点头,暗道:“曾夫子所讲,深入浅出,倒是与后世的一些教学理念很接近了。”
肖平跟随曾芸芸学了两天,倒是能接受曾夫子的讲授方式。一堂课下来,倒也新学了不少内容。
相比很多先生认为“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曾夫子喜欢先给学生讲清楚文章的内容,一些字的读音也会给学生讲清楚,然后他再给学生留出时间背诵。背诵其间,曾夫子还会让学生练练字。
肖平虽然坐在最后一排,但因为个字高,能够看到前面几个学生所写的字。看了之后,他不仅有些惭愧,决定好好把字练出来。当年,肖山尚未失踪的时候,曾经教过他练字。不过这两年他虽然在文峰书院读书,但是练字上面却松懈了。
教授了一会,曾夫子让几个学生当堂背诵今日新学的内容。留出了一定的时间之后,接下来就看学生的能力了。先是群体背诵,这时候还是有滥竽充数的情况的。毕竟,跟着别人背诵,只需要张嘴就够了。随后的个别背诵,表现就千差万别了。
解鉴倒是没有吹嘘,虽然不是很流畅,但是他还是很快就将所学内容尽数背诵下来。其他几个学童则要差许多,磕磕巴巴背诵个七七八八的有之,背诵一半无法继续的有之,背诵了开头就忘了下文的也有。
曾夫子今天十分严厉,背诵不好的,都挨了他数目不等的戒尺。
当曾夫子走到肖平面前时,几个挨了戒尺的顽童忍不住笑了出来。
“肖平,你将《千字文》全文背诵下来!”曾夫子道。
“后面还有一部分没学呢!”有学童惊呼。
“……矩步引领,俯仰廊庙。束带矜庄,徘徊瞻眺。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肖平竟然真的一字一句全文背诵下来。
这篇《千字文》相传是梁武帝命人从王羲之书法作品中选取1000个不重复汉字,命员外散骑侍郎周兴嗣编纂成文的。全文为四字句,对仗工整,条理清晰,文采斐然。肖平随父亲曾经熟读过。如今也许是受到了曾芸芸的影响,全篇文字,他印象深刻,背诵出来,也就吐字清晰,十分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