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两?厢对?峙着,不知?不觉,空气中莫名徜徉窒息的味道。
即便祁砚仅仅是坐在驾驶位上,和苏婥之间隔着一层被雨氲湿的前挡风玻璃,受困迷蒙的视线,她?依旧被他?锁定。
这一场雨下得像是增添别样的背景板。
风声、树影,皆然晃过眼前,苏婥却只能看到祁砚。
男人那双黑沉如墨的桃花眼眸,不似从前那般冷然疏离,却是蕴着春光笑意的,一眼,就融化了夏季夜风的清凉,再度周身覆暖。
不受控地,苏婥捏着手提包的指腹微微收紧。
尽管眼神没有?闪躲,她?的心思也还是恍如歪斜天平,收不住脚地再现细微破绽。她?朝后退了步,高跟鞋的后跟磕上那辆车的轮胎。
这其间其实不过十?秒,却又蓦然像是过了许久,久到雨珠都融混垂坠,快要沾湿她?的眼睫。
尽快反应过来后,苏婥佯装淡定地收回眼,转身就要走,但没想那辆黑车会?朝她?走的方向开,像是铁了心地不让她?走。
她?往左,车轮朝向;她?往右,车轮转向。
怪就怪在祁砚停的角度太故意了,他?卡在那两?辆车的中间空缺,最多只给到两?边两?道细缝可出去。
但这种“善解人意”,落到苏婥眼里,就成了——
你走一个试试,看我这辆车会?不会?长?眼。
苏婥猜不透祁砚在想什么?,但她?隐然觉察出了针对?。
她?觉得这不是办法,吸了口气,佯装淡定地抱歉颔首致意了下,明?面和善,脸上的表情却俨然是那副“我不认识你请你让让”的不耐。
祁砚轻笑了下。
多一个字眼都没有?,他?忽地朝她?闪了两?下车灯。
苏婥这边刚踏出的一步骤顿。
祁砚则是降下了车窗,不费时?间地长?话短说?:“上来。”
语气硬到没给她?商量的余地。
苏婥不想上,也不想在雨里落得狼狈,只是朝他?淡笑了下,熟练运用英语:“不用麻烦了,我这边自己可以开车。”
“开什么?车?”祁砚像是摒弃了刚刚舞会?上那点友好,再度拿出以前的恶劣挑衅,“那辆被挤在墙边的?”
苏婥:“......”
可能真的两?年敌不过四年,苏婥着实不争气。
没入骨子里的那点“祁砚是老板,就该听之任之”的听话习惯又一点点在滚烫血液里游走,占据她?的思路。
苏婥噎了下,自我清醒地晃了晃脑袋。
那句“谢谢好意”还没说?出,驾驶座的车门就被推开,祁砚从车上走下,穿着西裤的长?腿在雨中别有?韵味。
他?走到她?面前,也不管她?什么?反应,牵着她?的手腕就把她?朝副驾的位置上带。
“你——”又一个字眼扩散在空气,祁砚就掌心扣住她?的脑袋,把她?往车里一塞,“砰”的一下,单手甩上车门。
全?程吝啬地再没一点笑。
车内冷气空调悠悠发作,风口蓄势,也不知?道是因为这风,还是因为祁砚那张重变面无?表情的脸,苏婥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这莫名其妙还突兀至极的惊悚感是怎么?回事?
苏婥低眼看向刚刚被祁砚碰过的手腕,温温热热的,似乎肤表还有?徒增的灼热感,是祁砚刚才留下的。
她?心思稍有?紊乱,维持至今的冷感如是镜花水月,他?出现,一碰就碎。
苏婥还没抬头,祁砚已经坐上了驾驶位,关?门,锁车,系安全?带的动作几?秒流利。
按理来说?,她?刚刚关?系都撇得这么?干净了,这男人的态度怎么?更不往常态发展走了?
苏婥一时?捉摸不透,满脑子都在措辞一会?可能要说?的严肃话。
但这场对?峙局,双方的表现,苏婥就注定略低一筹。
车从庄园开到通向城区的柏油长?道,祁砚和苏婥一路无?话,她?没报地址,他?就兀自开。
两?个人明?明?各存心事,却谁都没戳破对?方。
苏婥终究是反应敏锐的,能洞穿出祁砚这番,可能是有?话要说?。
她?身子没偏,依旧端坐着,保持矜贵姿态,余光几?次扫过去,无?一例外入目祁砚沉色的低郁。
只是......他?的脸色怎么?越来越臭了?
中途,苏婥手机响了,来电的是跟在程控身边的那个男人。
说?实话,苏婥是心慌的,但她?不能不接这通电话,因为男人关?联程控,一不接,就极有?可能被查地址。
遂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小,她?接起电话。
对?面开口就是:“今晚你放走谁了你知?道?”
苏婥知?道男人指的是徐照。
当年那些煤气罐就是男人安排的,没想没能灭到徐照,反倒现在让还他?占了东风。程控要是一个不开心,怪罪下去,男人首当其冲。
但这关?她?什么?事?
苏婥笑着和他?把话摆在明?面,“我什么?时?候要来给你做收尾的事?”
一旁的祁砚闻言,搭在方向盘上的指腹似是微颤了下。
他?的眼睑轻敛,不动声色地压下多余那点情绪,即便听不清电话里具体在说?什么?,也还是只字不言地保持沉默。
男人倒像是有?醉腔,平时?在苏婥面前没敢说?的话,现下连本带利统统说?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是什么?心思,你不就在找脱手机会??”
苏婥笑而不语。
任由男人自问自答式的发酒疯:“对?,你非要签和悦乘风的那笔海运大单,不就想搞比大的,完成指标后一次性脱手。”
但他?要说?了:“你以为你那点回国的心思他?看不出来?”
这种没意义还浪费时?间的话,苏婥听烦了,不屑和他?交流:“所以呢,关?你什么?事?要你在这边和我指手画脚?”
是苏婥以前从未有?过的态度。
祁砚微皱起眉,余光朝旁侧看了眼。
苏婥似乎是不想听他?在对?面废话,拿着手机的那只手朝外移了点距离,屏幕瞬时?亮起,来电显示入目。
下一秒,男人闭嘴的同时?,苏婥又将手机贴近耳侧。
只是,谁都没想到的,苏婥这一贴,歪了,耳骨轻碰手机界面上扩音器的提示,窸窸窣窣的杂音后,男人嗤笑着讽刺的声音随即滑入空气。
“一个生死?未卜的对?象,要我,早换新欢了。”男人笑她?,“你不会?真以为那男人和你一样纯情吧?”
话落那秒,空气突然死?一般寂静。
苏婥感受到祁砚看过来的眼神了。
明?明?这话是变相的讽刺,但苏婥心头的尴尬和窒息交相并存,像是分秒涨潮般的,声势浩大到快要将她?淹没。
祁砚不过看她?一秒,苏婥捏着手机的手劲就加重了,指尖压出苍葱绯白。
男人却像是没说?够,还要出声,先于他?再说?乱七八糟的,苏婥眼疾手快地掐断了电话,面不改色地依旧视线朝前。
沿路除却两?排葱郁高树,没有?任何交通设施停靠地。
但她?知?道,她?得下车。
所以毫无?措辞的话,不知?觉就从苏婥唇边滑出:“抱歉——”
然而,高树摇曳斑驳,落地投影晦深。
祁砚给她?的回答,是没给任何预兆,突然就踩了刹车,惯性冲撞地,苏婥忽地往前一纵,脊背生硬打在副驾驶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