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朝清鼻头酸痛,微微撇过了头。
崔珍娘却不许他不?看,“清郎,看着我。反正……没多少?时间了,看看我吧。”
方朝清只得又扭过头,认真地看着她。
崔珍娘笑地更开心,眼睛里却闪着泪光,“清郎,我知道,你想与我和离,想离开这里。”
方朝清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虽然中间又发生了许多事,但他之前做的决定仍未改变,他不?想在这段泥沼一样的关系里继续挣扎,虽然崔珍娘不?同意,虽然崔相为此对他施加压力,他仍然决意如此。
阿圆劝过他,让他直接休了珍娘就好,只一个无子的理由便可,如此根本不需珍娘和崔相同意。
然而,即便想结束这段关系,他仍不?想这样落珍娘的面子,所以只能冷处理,之前跟着韦将军出去,名为追剿计都,实?际上,却是避开珍娘的成分更多些。而回?来后,因为想从崔相这里得到些关于阿朗的消息才暂时住在这里,如今能做的都做了,他便想搬出去了。
可是,他没想到,珍娘的身体居然已经坏到这种程度了……
他不?爱珍娘,但无论是相伴五年的情谊,还是出于对崔夫人的承诺,他都希望她能过得好。
可人若没了,一切就都不存在了……还谈什么过得好不好。
崔珍娘继续说道:“我知道,其实我拦不住你的,你若狠心些,一纸休书就能离了我,离了这相府,爹爹的威胁和冷待你也并不看重,你从不是看重权势的人。可你没有,你还给我留着面子,怕我被人嘲笑……清郎,即使到这个时候,你仍是这么温柔。”
方朝清喉头发紧,摇了摇头。
崔珍娘柔柔地笑了。
“我若识趣些,感恩些,这时候就该痛快放手让你走。可是,清郎啊……”她仰了仰头,不?让眼泪从眼眶里滑落,“可是清郎啊,你看,我快死啦。”
“我不?想死时,只能孤零零地葬在崔家的坟地。”
“清郎,我想以方夫人,以方朝清妻子的身份死去。”
“这是我最后一个愿望。”
她看着他,再如何仰头,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清郎,答应我,好吗?”
良久,方朝清嘴唇微张。
“好。”他说道。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
***
方朝清并没有在房间里待太久。
崔珍娘的精力已经十分不?济,说了这一番话,心情起起伏伏,很快便累了,手?还抓着方朝清的手?,眼睛却慢慢地阖上了。
方朝清小心松开她的手?,将那枯瘦冰冷的手?放回被子里,看着她憔悴的脸发呆。
直到外面传来小声的呼唤。
他起身,走到房外,就看到随从带了一个穿着简朴,像是乡民的男人恭敬地站在门外。
他一愣,随即眼睛猛地一亮,急促向前几步。
走到那男人身前后,又停住深呼吸,阻止了男人开口讲话,示意到外面去。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走出了院子。
崔妈妈站在门口,看了他表情变化的全过程,不?由纳闷地瞅了瞅那男人,却怎么看怎么平平无奇,看那脚上的绑腿还沾着泥点子,简直就像刚从田地里走出来的庄稼汉似的。
正纳闷着,便听到门内房间传来咳嗽声,然后便听到崔珍娘唤她。
“妈妈,清郎走了?”
进?到屋里,就看到崔珍娘艰难地撑起身子,困倦的眼睛看向她。
她忙上前扶,嘴里说道:“是,刚走,被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叫走的,不?知道是什么人,看着就是个庄稼汉,可姑爷那表情——”她顿了顿,找了个比喻句,“简直就跟看到金子似的,‘噌’地一下就亮了起来,那眼神那脸色,登时就不?一样了,还拦着没让那汉子讲话,直接带了人出去了。”
崔珍娘听罢怔了一怔。
跟看到金子似的……能让崔妈妈这样形容,那一定是很高兴很高兴了,什么事能让他这么高兴呢?
这几天,她知道他都在为那个计都的义子奔忙,而那义子,据说也是那个女人认的弟弟……可即便是这件事有了好消息,也不?会让他这么高兴吧?更何况父亲早跟她说过,无论结果如何,那孩子都不大可能留下,即便皇帝求了情,他也不?会改变主意。
那么,还有什么事能让他这么高兴呢?
她怔怔地,忽然道:“崔妈妈,派个善隐匿的去跟上姑爷,小心不?要发现。”
崔妈妈惊讶地瞪大眼睛,正要问,崔珍娘又开口道:“扶我起来,我要出门。”
是了,被抓的是那个女人的弟弟,他这几天那么努力,自然也是为了那个女人,而现在那么高兴……
是因为,她终于来了吗?
她笑着,嘴唇却抿成一个悲戚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日万有难度,日更还是可以的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