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渐去,盛夏将来,院中草木愈加繁盛,甄珠却发觉了太师府一日比一日更冷凝的气氛。
“大人的登基大典推迟了。”伺候她的婢女说道。
之所以是从婢女口中得?知,是因为无?论阿朗计玄,还是计都,这两天都忙地连人影都不见。
“逆军”集结二十万兵马挥师北上,计太师披挂上阵迎敌,整个京城都紧张起来,为可?能?再?度到来的的守城战而惶恐。
阿朗被授予了将军之职,领兵上万,这两天都在紧急操练编队,而计玄则是寸步不敢离计都身侧,就怕这档口有敌人浑水摸鱼刺杀计都。
这样的情况下?,甄珠自然不可?能?去提醒计都兑现他的“承诺”。
这一日,直到夜色沉沉,甄珠才见到了几天不见的阿朗。
他显然是刚从兵营回来,身上还穿着铠甲,面上也略显疲累,看到甄珠,他直接抱住了她。
甄珠任他抱着,轻轻摸他的头顶的发。
不仅她不好提醒太师那?个所谓的承诺,这个时候,阿朗也不可?能?一走了之,他之前所说的与她一起回洛城,自然也就无?法实现。
最后,两人依旧没说什么话,甄珠只能?叮嘱阿朗注意安全,无?论如何,要留住一条命。
“阿朗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回洛城么?我还等着呢。“她这样对他说道。
阿朗用力点头。
***
“逆军“北上的速度很快,不过数日,便与计都亲自率领的军队在距京城百里之遥的一个小城遭遇,不过与其说是遭遇,不如说是计都有预谋的伏击。
早早探知了“逆军”前进?路线,最后选择了这个十分适合隐藏伏击的小城,兵数不多,为了隐蔽起见,大军埋伏在后方?,打头的兵将不过几百人,却全是以一敌数的精兵悍将,再?加上预先准备好的众多陷阱机关,计都相信,即便只凭这几百人,一旦逆军入了埋伏,也必然会大大折损。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他预料的那?般发展。
“有内贼。”
计都半坐在床上,赤/裸的胸膛上裹着一层又一层白布,却还是有鲜血隐隐地透出来,昭示着那?白布下?的伤势有多么严重?。
但他面上没有一丝苍白虚弱,有的,只是熊熊的怒火。
几百精兵,全是优中选优的精锐,在他的亲自带领下?,却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他和拼死保护他的计玄,以及几个散兵逃了回来。
信心满满地出阵,却在第一场战斗中就差点丧了命,于计都而言,这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然而,比起丢面子?扫威风,更让他在意的是消息的走露。
本以为是自己伏击别人,然而当时的场面,分明是逆军早早得?了消息,准备将他一股包圆,就此?斩杀了。
“此?次伏击计划所知者将近五百人,除去已战死的四百余人,还余不足百人,义父,剩下?的这些人,我会好好排查的。”计玄沉声道。
他也受了伤,手臂用白布裹着,好在伤势轻,所以他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
尤其如今出了内鬼,还害得?义父差点丧命,计玄双拳紧握,这时候,他恨不得?立刻找出那?内鬼,哪还有什么心思去休息。
计都闭着眼点了点头。
计玄低头告退,正要转身之时,忽然又听计都冷冷的声音传来:“阿朗也要查。”
计玄猛地一顿,惊讶地转身。
“义父?!”
计都闭着眼,嘴角微微勾起,听到计玄明显带着惊讶和震惊的声音也未睁眼。
“计玄,他跟你不一样。“他说道,声音平淡无?波,”他心里,最重?要的可?不是我这个义父。“
计玄心中一震。
他嘴巴微张,想要为阿朗说几句话,然而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是的,阿朗跟他不一样。
他是绝对效忠于义父的,哪怕义父现在就要他死,他也绝不会眨眼,然而阿朗呢?
这几日,阿朗作战时明显不如以前拼命了。
虽然仍旧奋力杀敌,平日训练也辛苦,然而计玄就是感觉得?到:他变了。以前的阿朗从不留余力,无?论是上阵杀敌,甚至只是平日与同僚切磋,几乎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其狠厉让许多久经战阵的老将也胆寒。但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够以这样轻的年纪那?么快地爬到高位,让一众兵将心甘情愿地听他的话。
这些东西,可?不是只凭一个太师义子?的身份就能?得?到的。
然而如今,他作战时依旧英勇,却唯独没了那?股不要命的气势。
之前和如今,唯一的区别便是……
计玄默默想着,视野里便出现一道人影,却恰是他心中所想之人。
“阿朗!”他叫道。
他快步上前,看到他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新衣,浑身没半点战场上厮杀过的痕迹,又见他行?去的方?向,不由皱眉问道:“你去哪里?”
阿朗一愣,随即坦然答道:“去看姐姐。”
计玄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他的双眼,说道:“义父受了伤。”
阿朗呆了一下?,似乎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计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