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容甜蜜,身体热情,叫他昏了头脑一样被欲望裹挟着,只知道索求着她,而她回应着他,声音却始终冷静,温柔地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那时他不懂,此刻却忽然懂了。
不想把事情弄得复杂——因为在她心里,与他只是一场露水姻缘。
这样就很好——因为分别后可以各回各位,彼此不相打扰。
她就是这样想的么??
他回京城,她留在这里,他再也无法关涉她的生活,她却可以自由自在地,想勾搭哪个男人就勾搭哪个男人,就像之前那铁匠一样,也能想跟谁合作卖画就能跟谁合作,就像之前与悦心堂合作一样。
圆圆的猫儿眼睁到最大,呆愣愣地看着她的睡容,然而除了安详,什么?也看不出。
阿圆又愣了许久。
他的身体很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
目光拂过她身上每一寸皮肤,直看得眼睛发疼,才强忍着将视线转移,漫无目的地在画室里逡巡着。
直到忽然定格在一张字画上。
那是张普通的山水画,只是山形水势跳脱肆意,颇有?灵性,而山水只占了画幅的一小半,另一半却是留白处的一首山水诗。
诗也不是重点,而是写诗的字。
那字写地飞扬跳脱,潇洒肆意,恰与那水墨山水相呼应张,字画浑然如一体。
阿圆一眼就看出,那字是临的《登临贴》,笔形走势乃至笔意,与那人当年的字,都有七八分相似。
他小心抽出压在甄珠脖颈间的手臂,悄悄地站起身,凑近了去看那画,果然越近,便越能看出那字里行间,十分浓重的模仿《登临贴》的痕迹。
他回头看了还?在安睡的甄珠一眼,踌躇了一下,随即悄悄在画室里翻找起来。
没过多久,便在书案角落里找到要找的东西。
一本薄薄的字帖。
字帖里面的字纸发黄轻薄,显然已经有了些年头,且是时时翻用的,但书封用牛皮纸仔细包了,里外都无卷边,显然,字帖主人对这字帖很爱惜。
翻开字帖,便看到那与墙上字画里如出一辙,却更圆润成熟,也更飞扬肆意的笔迹。
“辛酉年廿月初三,吾登泰山,临沂水……”
看到第一个“辛”字,阿圆便顺畅地默诵出下面的字句来,然只诵了几句,便忽然又闭上了嘴。
他阖上字帖,忽然回头看了眼甄珠,然后做贼似地将它揣进怀里。
***
甄珠醒来时,阿圆不在,问门房,说是出门逛去了,倒叫她有?些稀奇。
这几日他整日地缠着她,根本没出过门,现在出门……是真的要?走了么??
或许下次来,便是道别了。
甄珠愣愣地想了一会儿,便一个人用了午饭。
这几日寝食坐卧都有阿圆在一旁,要?么?身躯交缠,要?么?叽叽喳喳嘴里从来不停,此时突然又只有她一个,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用过午饭,因为上午已经睡过一觉,这会儿倒没了午睡的念头,甄珠顿时有些百无聊赖,去到画室想画画,想起这几日阿圆总跟她说卖画的事,再看看已经堆积满室的画,便有些认真地考虑起以后的出路。
坐吃山空肯定是不行的。
虽然之前跟悦心堂合作赚了不少?钱,但买宅子就花了一小半,剩下的银子若还照以前在柳树胡同的过法,自然可以撑很久,但如今换了大宅子,又有?了下人,开销也比以前大许多,更不用说有?钱了她也不委屈自己,不说过得多奢侈,但吃穿住用都是能用好的就用好的,如此一来,想维持如今的生活质量,剩下那些钱迟早也会用完。
况且,正如阿圆所问,她难道不想出名么??
她并非无法忍受孤独,哪怕画的画无人欣赏,也不会因此就停笔,但既然能被世人欣赏,又何必闭门自关?
没有悦心堂,她也该考虑再寻找别的合作伙伴了。
而别的合作伙伴……
或许该问问方朝清,打听打听他之前说的那个人品可靠的书画铺子东家了,虽然对方究竟如何谁也不能保证,但起码是方朝清认识的,还?是略微有?一些保证的,总比她无头苍蝇似的上大街乱找地好。
想到这,她拿了纸便想写信,只是刚提笔,便又放下了。
——为她和方朝清传信的阿朗已经不在了啊。
她愣了下,想起那个孤身去了京城闯荡的少?年,心头有些思念。
上次收到他的信,还?是两个月前,说是到了京城,正准备考武举,之后便再无消息。
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他到了京城也没个稳定的落脚地,便是她想去信问他,也不知往哪里送信。
想着千里之外京城的那个少?年,甄珠许久才回过神来。
思绪转回方才所想,她便改变了主意。
——没有阿朗送信,那么就亲自去悦心堂一次吧。
说起来,搬家的事都还没跟他说呢,还?有?《登临贴》,那么久了,也没有还?他。
想到这里,甄珠便起身,走向书案。
《登临贴》是她每日都会临的,因此便放在画室的书案角落里,从未挪动过位置。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拿,手却在半空滞住了。
——字帖呢?
作者有话要说:慢了几秒钟,全勤没了,我需要冷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