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恍然而过,转眼之间秋收结束。
这是三大队的丰收年,看着囤满的大仓库,三大队村民人人脸上喜气洋洋,那精神气看上去如同过了个好年。
与三大队村民喜气洋洋想法相反,老桃家的气氛却不太愉快。
自从知晓分家一事彻底定下以后,曾玉芬干脆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别个兄弟家懒得配合她闹腾,她就死命的折腾自己的两个闺女。
几天下来,桃青青和桃花花两人肉眼可见的消瘦苍白。
老桃家也有人看不过去曾玉芬这么折腾这两个侄女,但是只要他们一插手,必定会被曾玉芬阴阳怪气的追着骂半天,并且回头变本加厉的折腾桃青青和桃花花。
一两次过后,老桃家人也没了办法。
到了后来,还是大病初愈的桃老太直接给曾玉芬放了狠话,要是她还敢折腾他们老桃家的闺女,就要把她休回娘家,这才真正把曾玉芬唬住了。
其实曾玉芬未必不知道桃老太这是吓唬她的,可桃老太的威慑太大,加上把她休回家这种事情过于恐怖,她并敢去赌桃老太这话的真假。
秋收结束的第二天,桃建党就往县城跑了一趟。
桃建业是县城纺织厂的工人,厂房在县城城东方向,桃建党进入县城之后,直接到桃建业的厂房去找他。
纺织厂大门口有个中年保安看守,据说对方是退伍兵。这位中年保安的记忆力极好,见到桃建党还记得他以前来找过桃建业,没等桃建党开口,他就笑呵呵的问道:“这是建业他哥吧?咋的了,来找建业的?”
“叔,我是建业他三哥,你这记忆力可真好!”桃建党也笑了,从口袋中抬出提前准备好的旱烟递过去,“自家种的旱烟,叔你拿着。”
“哎吆,这怎么行!咱们就是个守大门的,可不能收礼!”中年保安看着桃建党手中的旱烟先是眼前一亮,然后连忙摆头。
“这旱烟不值钱,家里老人在自留地种来自己抽的。抽不完,这年头东西也不敢卖啊,留着放坏可惜,你当帮着抽点儿别让它浪费了。”桃建党笑呵呵说道。
“这真是你们家自留地种的呀?”中年保安看着桃建党手中的旱烟,犹豫的问道。
“真是。我爹他老人家是个老烟枪,这年头也没人有钱给他买烟,只能腾出一小块自留地给他种上了旱烟。”桃建党把东西塞进中年保安手中,“叔,你就收着吧。我爹他一个人抽不完,家里兄弟也没有个会抽烟的。”
“不抽烟的好,不抽烟的好!这抽烟伤身体还费钱,想戒也戒不掉。”中年保安拿着旱烟,眉眼笑得眯了起来,“不过啊,这烟也有好处,抽起来爽!难免有个烦心事的时候,抽上一根烟呀,那啥烦心事没有了!”
“叔,你说有道理。”桃建党笑着应道。
“哎吆,对了!你这从家里赶来找建业是有急事吧?等着,我这就帮你到厂里找人去!”把旱烟往口袋中一塞,中年保安积极进厂找人去了。
桃建党看着中年保安的身影逐渐消失,这才嗤笑一声,慵懒的靠在保安室的墙上,眉眼间全是疏离,哪还有刚才笑呵呵的模样。
早些年桃建党来找桃建业的时候,就知道这位中年保安是个老烟枪,还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今个儿要是没有特意备下的旱烟,怕是他只能硬生生站在这厂门口等着桃建业下班才能见到人。
桃建党并没有等多久,他估摸着时间再次站直身体的时候,桃建业也跟着中年保安走了出来。
二十七八岁的桃建业穿着纺织厂的衣服,见到桃建党时还带着点儿急色。没等桃建党说话,就已经匆匆开口:“三哥!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家里出事了?还是晓玲或者守浩叶叶她们有什么事?”
“急什么呢!你请假了没有?”桃建党瞥了桃建业一眼,淡淡的说道。
“请了啊。王强叔告诉我你找我,我想着肯定有急事,就先找领导请了假。”桃建业说道。
“那行,咱先回你宿舍。”桃建党转头又朝中年保安喊道,“叔,那我们先走了啊。”
“好嘞!慢点走,多看路啊。”坐在保安室的中年保安抬头应了一声,回头又乐滋滋的看着桃建党给他的旱烟。
“…三哥,你又给王强叔啥了?对你这么客气!”桃建业显然也熟悉中年保安的性子。
“从爹那拿了一袋旱烟过来。”桃建党恢复淡淡的语气。
“怪不得呢!”桃建业恍然大悟。
说话间,桃建业带着桃建党回到了不远的家中。
“三哥,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现在没有外人,你可以说了吧。”桃建业把门打开,领着桃建党进屋,立马问道。
桃建业的房子是个小两房的筒子屋,格局格外小,但在这个年代却是人人眼热的东西。要不是桃建业和李晓玲是纺织厂双职工,桃建业又是二级技术工,这小两房的筒子楼还轮不上他一家呢!
“娘早几天晕倒了,咱们家要分家了。”
桃建党用最简单的两句话说明,桃建业却听得彻底呆住了!
“娘,娘晕倒了?咱家要分家了??”桃建业满脸问号,许久才鼓起勇气问道,“三…三哥,不会是你硬是要分家把娘气晕的吧?”
桃建党:……
桃建党睨了桃建业一眼,忍住没对这个糟心弟弟下手。
“这一次不是。”桃建党淡然自若的道。
桃建业则被他哥话中的信息惊呆在原地…这一次不是?那上一次就是了??合着他娘还不止昏迷过一次啊!!
桃建业立马就急了!
“这一次不是?那上一次就是了?!三哥,你们到底在家干嘛了!娘到底昏迷过几次!你们为什么一直瞒着我!”桃建业急躁的在原地来回走,“不行!我必须回家一趟!三哥,你等等我,我再去向领导请个假!”
眼见桃建业拔腿就想往外跑,桃建党伸长手臂一勾,把人给拉着了。
“急什么!话都没听完,急冲冲的去哪!”桃建党把人甩回原来的地方,这才继续不急不慢的开口,“分家是我先提的,那次娘假晕把事情拖过去了。这次是老二媳妇和她儿子把你娘气晕的,真晕,醒来娘就同意分家了。”
“啥老二媳妇和她儿子啊!不就是二嫂和守杰吗?不对!这不是重点!所以娘晕过两次,一次是三哥你提分家时假晕,一次是被二嫂和守杰气得真晕了过去?二嫂和守杰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守杰那双腿不是说被压断了吗?他还能往外跑?”
桃建业满脑子的疑惑简直越来越多了!
“你怎么知道桃守杰那小子腿断了?”桃建党敏锐的抓到重点,一双桃花眼瞬间布满寒冰。
“这…这不是二哥来找过我吗?说家里没钱,守杰的腿断了急用钱,问我借点…”不知为何,看着忽然变得冷冰冰的三哥,桃建业莫名底气不足。
“你借给他了?”桃建党面容冷淡。
“借了二十元。”面对桃建党毫无表情的脸,桃建业声音更虚弱了。
桃建党微冷着脸,没有对桃建业借钱表示出任何意见,只是语气异常冷淡的把老桃家近来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桃建业。
从桃木木落水开始,一直到桃老太昏迷的原因。没有任何多余的添加,也不曾多说二房一句坏话,可就是这样的平淡的语气,才让桃建业深刻感受到家里兄弟之间的关系,居然变得这么紧张了。
“这些事情确实说二哥他们做得太过分了,那,三哥你这次老找我的意思?”桃建业这次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是娘让我来叫你回去的。她没明说让你回去干嘛,不过家里人也都猜得到,就等着你回去分家了。”桃建党语气平淡。
“真的要分家?没有任何缓和余地吗三哥?”桃建业心情有点复杂。
“你不想分?”桃建党似笑非笑看了眼前这个弟弟一眼。
桃建业无言以对。
他想分家吗?自然是想分的。
就算不提兄弟之间的矛盾,这一大家子聚在也有太多不方便,想要做点儿什么事情,还要处处束手束脚。
桃建业结了婚,生了孩子,有了小家,自然期盼过这个小家的未来,为这个小家的打算过!可是,不分家,有身后一大家子扯着后脚跟,桃建业什么打算也不敢做,什么想法也不敢有,仿佛身上压着层层重担,没办法放下,也迈不开步伐。
“事情你都了解了,去请假吧。没个两天的,这家分不完。”桃建党没有非要得到桃建业的答案,很多东西,一家子兄弟谁又不清楚谁呢。
桃建业回纺织厂向领导请了两天假,然后与桃建业匆匆回了老桃家。
清晨。
太阳东升,淡淡早霞映照在山间,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是个晴朗的好日子。
不过,对于老桃家而言,这个晴朗的日子与他们无关。因为这一天是老桃家分家的日子,每个人各怀心思,没人会去关心这一天的天气。
桃木木坐在老桃家大门外的大树底下,无聊的盯着老桃家,好奇里面分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