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彦上前,自袖子中取出了一个小盒子。沐沉夕原想凑近了看,谢云诀却伸出胳膊挡住了。
凌彦将那小盒子打开,只见一只虫子在里面蠕动。那虫子看起来软软的,米粒大小。凌彦抬起头,就看到沐沉夕几乎要把白眼翻上天。
“我一向知道长安的男子没什么男子气概,可几年不见,如今变本加厉。连条虫子都害怕了?”
“不是——不是——”凌彦红着耳朵争辩道:“这不是普通的虫子。”
“是啊,活着呢,还会动。”
凌彦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谢云诀揉了揉沐沉夕的头:“这次你错怪他了,这确实不是寻常的虫子。”
沐沉夕转头看向谢云诀,满脸温柔:“那是什么?”
“是苗疆的蛊虫。”
凌彦原以为这回沐沉夕总该没那么淡定了,可她神色如常:“哪一种蛊?”
“惑心蛊。”
谢云诀低头瞧她:“你见过?”
沐沉夕点了点头:“有一年苗疆山寨发生动乱,皇上派了桑落去平定。我爹担心他冲动,让我暗中随行。苗寨之中有一支叫黑苗,擅长炼蛊。我因为暗中出行,借宿在了老乡家里,遇见了一个婆婆,便养了这种叫惑心蛊的东西。”
“可黑苗不是不喜欢与人接触,即使是养了蛊,也不会轻易示人,你怎么会知晓?”凌彦不解。
沐沉夕似乎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撇嘴道:“那老太婆家里有个儿子,好吃懒做混吃等死,我在她家借宿没两天,她儿子忽然跑来,让我给他当媳妇儿。”
凌彦咋舌,敢些沐沉夕说这种话,下场可想而知。
“毕竟人在屋檐下,我也不能做得太过,就对他小惩大诫了一番。”
“怎样的小惩大诫?”谢云诀问。
“就揍完了,他回家,老太婆差点没认出来。”
“后来那老太婆就给我下了蛊。”
“可这蛊若是下蛊之人不破解,根本无法可解。你又是如何破解的?”
“那时候苗寨之间的争斗愈演愈烈,波及到了黑苗。隔壁寨子的人攻了上来,在黑苗的寨子里烧杀抢掠。他们好像有法子能抵御一些蛊术。当时我的蛊毒还没有发作,于是出门把那些人教训了一顿。不过都是唐国的子民,我可没有杀他们,只是打晕了而已。”沐沉夕说着话还偷眼去瞧谢云诀。
谢云诀揉了揉她的头:“做得好。”
沐沉夕笑了起来,继续道:“那老太婆还算有点良知,就亲自解了我的毒。不过这种蛊毒的发作并不是立竿见影的,而是要看蛊虫的品级。同时配合下蛊之人持续不断的蛊惑。换句话说,心中越是摇摆不定,情绪越是起伏,内心的缺憾越大,越容易被蛊惑。”
“那以郡主的了解,这样的蛊虫是什么品级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那老太婆解了我的蛊毒之后就被反噬死了。不过她说,她当时给我下的是最厉害的那种。她倒是也试图蛊惑我,可是收效甚微。大约是那时我心中没什么缺憾。”
凌彦哼哼道:“你那时不是常拖着我们一群人借酒浇愁么?”
沐沉夕瞪了他一眼,她还努力想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凌彦这小子还揭她老底。
谢云诀有些后怕,原来自己当初对她的拒绝,一次次将她推到了危险的边缘。在她口中,多么凶险的境地都是这样轻描淡写。
若不是她足够坚强,他可能早已经失去她了。
沐沉夕正要研究那蛊虫,手忽然被包裹了起来。
凌彦原本就已经被两人这时不时四目相对的甜蜜目光给喂到撑,这会儿又是一副深情款款,不甜死他不罢休的架势。他冒死破坏了这氛围:“王氏一直长在长安,她能从哪里得到这些蛊虫?”
这一句话让沐沉夕有些惊骇,若要说王氏背后的势力是太后,而她似乎又和寒鸦牵扯不清。那么太后手里究竟有没有这种蛊?若是有,会不会......
沐沉夕忽然想起皇上那天对她说的话——朕身边的人都想害朕!
她忽然觉得毛骨悚然,莫非皇上也遇到了危险?
可除夕宴那日,沐沉夕去见他,却发现他一切如常...
不对!除夕宴那日,皇上看起来神情似乎很是恍惚。她想起自己中蛊时的模样,似乎也有些神思恍惚。那种感觉就像是灵魂离体,可是又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身体在动,灵魂仿佛被无形的东西隔开了。无法发出声音,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躯壳。
出了中蛊那一日,后来反倒是一切正常了。只是那老太婆絮絮叨叨老在她耳边念叨要她嫁给她儿子,沐沉夕心里烦得要命。强忍着没剁了她,已经是她最后的宽容。
但皇上不同,他此生遭逢太多变故。那日他想要她的原谅,她却对他说了许多残忍的话。沐沉夕不后悔说那些话,可若要是真的因此让敌人的奸计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沐沉夕思忖了片刻道:“我去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