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楞了片刻,忽然伸手捏了捏谢云诀的脸,想看看是不是有人假扮他。
谢云诀垂眸瞧着她:“如假包换。”
沐沉夕被拆穿了心思,这才确认,正是谢云诀无疑。她怀疑,天底下就没什么事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马车行驶到城门口,却被拦了下来。不一会儿,夜晓禀报道:“主上,夫人,城门口戒严,任何人不许通行。”
沐沉夕有些诧异,这可是谢府的马车,哪怕是皇宫,得了陛下允许也是可以进的。
她正要出去看看什么情况,谢云诀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果然,下一刻,神武军都统上前来:“末将谢恒拜见首辅大人。”
谢云诀这才掀开帘子,淡淡道:“何事戒严?”
“回禀大人,近日有流民四处流窜,恐夜晚出入长安有危险。故兵部尚书齐大人下令戒严,闲杂人等不得出入。大人虽不是闲杂人等,但此刻宫外情况甚乱。为了您的安全,末将斗胆,拦下了大人的车驾。”
谢云诀瞧了沐沉夕一眼,似是在询问她是否要出去。
沐沉夕扬起嘴角:“怕什么,我在呢。”
“开城门。”
“是。”
城门缓缓洞开,沐沉夕低声道:“这谢恒也是谢家的人?”
谢云诀颔首:“本家的平辈,我四叔的长子。”
“能当上神武军都统,也算是有点本事。”
“两年前恩科的武状元。”
沐沉夕起了兴致:“若是得空,我想和他比划比划。”
谢云诀无奈道:“他自然不是你的对手。”
“那可是武状元,也就是唐国武艺最厉害的。”
“那年的榜眼是桑落,他们几乎不相上下。”
沐沉夕撇了撇嘴:“这么一说,这科举水分太大。桑落在边军里也只算是中流,张毅贺若是来了长安,怕也是要拿个武状元。”
再度听到这个名字,谢云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对这一朵烂桃花的评价倒是挺高。”
沐沉夕听出了话里的酸味,连忙赔笑:“只是平心而论罢了。那小子也就会舞刀弄剑的,看女人的眼光是极差。”
谢云诀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表示赞同。
马车前行未几,忽然停了下来。外面闹哄哄吵吵嚷嚷,似乎挤了很多人。要不是里面还夹杂着男子的声音,沐沉夕都要怀疑谢府的车驾是被迷恋谢云诀的那些女子给堵了。
车外夜晓喝道:“都让开!”
可他的呼喝似乎没有用,风裳一转头钻了进来,蹲在角落里惊恐道:“天呐,太多流民了!”
“有多少?”
“几百人吧。”
谢云诀蹙眉,江南离长安很远,走路过来要半个月的时间。若是逃难的流民想要活命,怎会舍近求远来到长安?
他正思索着背后的阴谋,沐沉夕却忽然起身走了出去。他阻拦不及,只好跟了出去。
沐沉夕站在马车上,下面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两旁见一名素衣美人出来,齐齐涌了上来,手里举着些破碗:“贵人,救救俺们吧。俺们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虽是求救的话语,但已经有人摸上了沐沉夕的裙子,若不是夜晓拔了剑站在一旁,他们都敢爬上来。
“你们都是从江南过来的?”
下面吵吵嚷嚷,一句话也听不清。
但下一刻,四下忽然一静。沐沉夕都不用转头,便知道是谢云诀出来了。
流民们静默了片刻,忽然有人叫道:“神仙,神仙就我们!”
沐沉夕转头瞧了谢云诀一眼,心中愤慨,她是贵人,谢云诀就成了神仙?她和谢云诀在相貌上的差距有这么大吗?
“神仙穿的是官服,是官!”
话一出口,立刻半数人跪了下来,哀叫着:“青天大老爷做主啊!”
半数人跪下来之后,沐沉夕瞧见不远处裴君越的马车也在,似乎也被困住了。忽然,车窗的帘子掀开,露出了一张脸。
沐沉夕有些惊讶,齐飞鸾竟然也在。
莫非裴君越和齐飞鸾之间有什么情愫?这两人若是在一起,牵扯甚广,许多事她都不能放开手脚去做了。
毕竟裴君越如今和她联手,可她要向这几大世家复仇,势必要对付齐家。她不能因为自己,牺牲了裴君越的幸福。
正思忖着,身旁谢云诀忽然对流民道:“你们之中可有谁主事?”
众人面面相觑,沐沉夕回过神,冲风裳使了个眼色。风裳探出脑袋吼了一嗓子:“谁管事儿的?说得上话的出来!”
不一会儿,人群里走出一名中年男子,体格还算健硕。但因为长期的饥饿,如今脸颊凹陷,唯独是一双眼睛异常黑亮。
“这位官老爷,夫人,我们都是江南受灾的老百姓。水灾一个多月,江南死了那么多人,本来以为官家能发点米粮让我们填饱肚子。可是发下来的都是糠和杂了稻草的粮,根本填不饱肚子。吃不饱也就算了,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可是后来,就连这点米粮也没有了。知府说,上面根本没有派米。奏报灾情的折子早就送到首辅大人那里了,首辅大人却迟迟不批。我们实在是没有活路了,就想来问问,是不是我们这些贱命,在你们当官的眼里,比那野草都不如!”
那人越说越气愤,流民的情绪也都被点燃,原本跪着的也都站了起来。
人群里忽然有人叫了一声:“这是长安谢家的马车,那个就是首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