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觉地爬了起来,刚起身,顿时头晕目眩,趔趄着扑向了谢云诀。
伴随着一阵抽气声,沐沉夕落入了结实的怀抱中。
谢云诀皱起了眉头,沐沉夕赶忙站稳,赫然瞧见他的衣衫上沾染了一片脏污。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温热的血流了出来。
沐沉夕很想向他解释,这是因为她方才磕到了头,并不是血气方刚,抱了一下美人就流了鼻血。
不染纤尘的唐国第一世家谢公子,就这样身上沾了一片血污。沐沉夕退后了一步,不等谢云诀发作,转头就要溜。
他忽然出手,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一名身着黑衣配着短刀的男子拦住了她的去路,神武军也围了上来。
沐沉夕觉得自己的脑袋在脖子上已然摇摇欲坠,天意不可违,她怕是出师未捷就要死在谢云诀手里了。
“谢公子,你我相识一场,可否给条生路?”沐沉夕垂死挣扎着。
“好。”
柳暗花明,沐沉夕赶忙道谢:“大恩大德,有空再报。告辞——”
她转身要走,然而谢云诀并未松手。
“告辞——”她用力挣脱开,短刀男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是谢云诀的贴身侍卫,名唤夜晓。一柄短刀使得出神入化,长安无出其右。
沐沉夕的手也摸上了腰间的匕首,转头看向了谢云诀:“谢公子,不是说放我一条生路么?”
身前,夜晓的短刀噌然出鞘,神武军将这里围紧,围观的姑娘们也被驱赶到了远处。
“随我回去,便是生路。”
“回哪里?”
“谢家。”
谢云诀,果然想她死!
沐沉夕也拔出了匕首,忽然返身将刀抵在了谢云诀的脖子上:“抱歉,情势所逼,迫不得已。”
说完转头对着神武军大喝:“谢云诀在我手上,你们速速让开,否则——”
“否则如何?”他垂眸瞧着她,眼底没有半点波澜。
沐沉夕的匕首紧了紧:“否则我划花他的脸!”
远处顿时传来了一阵尖叫,坊间大乱。方才还如花似玉的姑娘们此刻全都化身厉鬼,疯狂地推开阻拦她们的士兵,冲上前要救谢云诀。
神武军的都统慌了神,连忙向后撤了撤:“姑娘刀下留情,有话好商量。”
“让开!”
神武军打开了一个缺口,沐沉夕自背后想要勾住谢云诀的脖子来挟持他。无奈谢云诀这几年身形见长,如今少说也有八尺,她踮着脚尖颇有些吃力。
只好放弃了,一手勾住他胳膊,一手将匕首抵在他脖子上。
这个姿势,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夫妇挽着胳膊出来散步。
谢云诀的步伐分毫不乱,信步随她撤退,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美貌会有什么损伤。
沐沉夕对长安城的大街小巷熟悉得闭上眼都能走完,三两下就甩脱了神武军。
行至西市旁的怀远坊,她这才松了手。转头一看谢云诀,除了身上有些血污,却是连发梢都一丝不苟。仿佛只是随她散了个步。
两人躲在一处小巷子里,沐沉夕探头看了看,发现没人追来,这才来得及喘口气。
“谢兄,多有得罪了。”沐沉夕抱拳,说完一手攀着矮墙就要翻进人家的院子里。手上用力,一条腿跨上墙头,动作十分熟练。
谢云诀抬头看着她:“你为何要逃?”
“不逃等着被砍头么?”
谢云诀不疾不徐从袖子里出去一个明黄色的卷轴:“近日皇太后寿宴,陛下大赦天下,我此行就是要去宣读圣上旨意。你,也在大赦之中。”
沐沉夕差点从墙头上滚下来,她错愕地瞧着他:“当...当真?”
“我从不说假话。”
这倒是真的,谢家素来以君子自居,家规严苛。谢云诀更是中正守礼,认识他以来,沐沉夕还真没听他说过假话。
她顺着墙滑下来:“你不早说,我还以为神武军要捉我回去砍头。”
谢云诀将卷轴放回袖子里,又取了一方绢帕递给她:“脏。”
沐沉夕接了过来,擦了擦脸,素白的绢帕立刻污了一大片。她又擦了擦鼻下,一阵清香扑鼻:“今日情急,实在是抱歉。不过,陛下虽然大赦,但你我身份有别。今日就此别过,谢兄,他日有缘再会了。”
“你要去何处?”
沐沉夕顿了顿:“回家。”
“沐府已被查封。”
“我知道,只是有些不值钱的物件在家中,或许还在,我去瞧瞧。”说完便要离开。
这一别,相见无期。
沐沉夕咬了咬牙,却还是挤出了笑容,转身踏出去两步。
忽然,她脚下虚浮,头如同坠了铅一般。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帕子,忽然明白过来。转头看向谢云诀,说出了一句粗鄙之语:“谢云诀,你大爷的——”
说完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谢云诀揽住了她的腰,俯身抱起,大步走出了坊间。那里,一辆马车已经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