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燃扭过头来，正好对上青山的眸子，青山一本正经地在访客记录上写着：两位病人已出院，一位病人待接诊。
薛燃：“……”
“那个，好歹是熟人，插个队行不？”
青山正想要搭话，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的人对他说了好几句，他一直点头嗯嗯啊啊，最后把目光放在了薛燃身上。
“靳言？”
“靳医生在等着你。”青山说着让开了路。
薛燃面色一沉，走了进去。大厅还是那个大厅，原来入目一片的拉胚机换成了一片白。靳言还是坐在那台桌子后面，戴着他的金丝边眼镜，看到薛燃的时候微微一笑。
……哪里不对劲？
薛燃说不出来的不对劲，他环视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靳言的脸上。
“韩君霆呢？”
靳言有点哑然，转眸又笑了，“合着你来这里是来找男人的？”
“……”
这话没承认也没否认，轻巧避过去，虽然没有任何信息告诉他，韩君霆来过这里，可是薛燃就是莫名觉得：
韩君霆来过，他俩见过面。
他顿了顿，改口问道：“你不是说那本书没有在你这里吗？赵欣然怎么拿到了？”
靳言倒是没想到他撞上赵欣然了，顿了顿道：“我不小心又找到了，随意顺手就给她了。”
“你撒谎。”薛燃说：“你不是说过，书中的世界，不会出现原书吗？”
“……”靳言哑然，倒是没有想到薛燃在这里等着他。
他摊了摊手，“不是原书，是我抄过的。”
“撒谎。”薛燃说：“你不知道书的结局。”
“……”靳言的眸色终于变了，脸色也有些黑，“你记起来了？”
“……？”
薛燃微怔，“什么叫我记起来了？”
他其实也不知道靳言是否知晓书的结局，只是他三番两次欺骗自己，薛燃就突然灵光一闪，炸了他一句，倒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不知道，而且……
什么叫我记起来了？
靳言的表情一秒钟的停滞，转念又立刻笑了，“原来是在炸我啊。”
他似乎觉得很有意思，走过来围绕的薛燃走了一圈，最后又笑了笑。
“书呢，确实不是我的，也不是我抄的，但至于是不是原书，我不知道。”
“你又在撒谎！”
薛燃已经不相信他了，从头到尾都是这个人一堂之言，说书中世界的是他，说节点的也是他，他总是冷眼看别人的笑话，谁会知道到底哪句是真的呢？
靳言却道，“这句没有撒谎，书不是我的，书是韩君霆的，你要不要去找韩君霆问一问？”
“……”
见薛燃愣了两秒，靳言眉梢一翘，“你去问一问不就知道……”
“靳言！”
薛燃的脸色特别难看，说自己相关他倒是无所谓，一旦提及韩君霆，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脸黑得宛若要杀人。
“我也不是很好的性格。”薛燃抿着嘴唇，扭头就往外走。
靳言却追了几步拉住了他，“薛燃，来都来了不要这么激……”
“放开！”薛燃猛地甩掉了他的手，因为猝不及防，靳言往旁边趔趄了好几步，险些没有站住，脸上的标准微笑还没有散落，有些不解地看向薛燃。
薛燃：“也许你觉得这很有趣，但我觉得一点也没意思，韩君霆是我的爱人。”
“……”
靳言的脸色也变了，他眼眸中似乎带着愠色，有种难以形容的愤然。
“所以我就搞不懂你们。都是工具人而已，你也好，我也好，韩君霆也好。我们大家不过是别人笔下随口一提的人，喜欢和爱恨都在这本书里而已，书结局了，一切也就消散了，你认不认都如此。”
“……”
薛燃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扫了靳言一眼，靳言则眉梢一翘，挑衅和鄙视的深色都怪在了上面。
薛燃却冷笑了一声，他第一次觉得靳言这么可笑，甚至笑出了声。
最后逼气十足道：“所以呢？干你屁事？”
“……”
他扭头就往外走，靳言禁不住往前追了两步，表情已经绷不住了，微微攥着拳头。
“没用的，你俩要么只能永远留在这里，要么再次分开！”
“那感谢你的祝福，留在这里挺好的。”
‘“……”靳言绷不住了，“薛燃你二大爷！”
薛燃这下是真的笑了，老子要走就走，要留就留，关你屁事。
一边往外走，一边骂道：“该死的大白鹅，到底跑哪里去了？”
——
韩君霆确实见过了靳言，这一点儿薛燃能够确认，但是他在哪里呢？
薛燃比任何时候都要想念他，立刻打车回了公馆，结果没有看到韩君霆，却见到了好久未见的韩宇清和喻凝，他们好像是刚从一个国家回来，行李箱还在。
韩宇清看到薛燃还有些莫名的局促，不知道是因为把公司丢给韩君霆，还是消失了多年的情人在旁，有了莫名的羞涩。
薛燃倒是表现得很正常，简单打过招呼之后，就问韩君霆去了哪里。
“他回来一趟，就急匆匆离开了。”喻凝说。
离开了？
薛燃皱着眉梢。
喻凝敏感的感受到了异样的氛围，问道：“你们……是吵架了吗？”
“哦，没有……”这应该不算是吵架。
喻凝点点头，“他回来挺着急的，就跑了出去，你……要不要去找找他？”
“好，”薛燃扭头就往外走，韩宇清却叫住了他。
薛燃回过头，茫然地看着自己这位沉默寡言的男人。
韩宇清顿了好久说，“希望你能陪着他。”
“……”
薛燃和喻凝的神色都有微变，薛燃怔怔的，回答“好”的时候，都没有进入过脑子，没有思考过就脱口而出了。
说完他就又沉默了下来，幸亏喻凝催促他赶快去找韩君霆，他才没有多想离开了院子。
沿着城市森林公馆中间幽长的马路，薛燃一直往前跑。公馆本来就很寂静，这会儿似乎更寂静了，只有夏末挣扎的蝉叫。
狭长的树影在这个黄昏拉得很长。
薛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跑的，明明可以骑摩托，或者让司机送自己。
为什么要跑呢？
薛燃突然停了下来。
所有压抑在心底的东西，似乎在此刻都有了爆发，他抿着嘴唇。
所以为什么让他来到这里？
或者他存在的意义的什么？
他很想当做这些只是一场游戏，可是似乎心底有了不能洒脱的原因。
眼前突然有光闪过，薛燃眯了一下眼睛，微微挡着。抬起头来的时候，却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车。
车里下来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似乎特别着急，他用跑得，朝着薛燃跑了过来。
这种时候了，薛燃心底还不忘吐槽一句：明明开车更快，为什么要跑？
这跟他有什么区别呢？
薛燃不禁一笑，尽管现在的眼神有些木讷。
韩君霆跑了过来，二话不说，将他紧紧拥抱在了怀里。
薛燃愣了一下，心底的东西猛然都涌了上来，他抽泣了一声，长长地舒了口气，反手抱住了韩君霆。
“大白鹅，你跑去哪里了？”薛燃有气无力道。
“对不起，我来晚了。”韩君霆说。
薛燃像个小媳妇一样窝在韩君霆怀里抽搭了好一会儿，泪水都抹在了他昂贵的衬衣上，他甚至还觉得不解气，又在西装上擦了好几下，结果又开始觉得自己丢人，推开了韩君霆。
“你干嘛去了？牛气哄哄连电话都不接了？”薛燃瞪着他。
韩君霆还是不说话，又拉了薛燃一把，把他摁在了自己的怀里。
“？”薛燃有点儿懵。
“怎么了？”薛燃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韩君霆顿了好久，半晌之后，只听见他说：“我都知道了。但是，我不允许你离开我。”
不允许你离开。
就是韩君霆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