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珩下了游戏倒没跟往常一样急着回家,去楼梯口点了根烟回来就坐在画板前专心调颜色,文昊然看季珩没回也不急着走了,他是典型的单身汉,不跟季珩似的还有点儿洁癖,房子雇人收拾地整整齐齐,他家推开门就是一片狼藉,不脏,就是乱了点儿,他也不大乐意在家住,没烟没酒女人的,倒不如在外面玩累了回去倒头就睡。
季珩全神贯注地找手感,两耳不闻窗外事,文昊然就作一边藤椅上跟他说这个那个的,讲得口干舌燥得不到回答也没了说下去的兴趣,干脆自己摸出来一套两张画纸涂几个表情包。
画室一度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一个多小时后,文昊然完成了一整套表情包,满意地欣赏了会儿,扭头看墙上时钟,也不早了,他起身拍了拍抗议的肚子,准备出去找点吃的。
季珩把手上的画揉成一团,朝垃圾桶丢去,文昊然从办公室拿着车钥匙出来见这场景已是见怪不怪,临走前难得正经问了句:“对了,之前说的画展是明天吧?”
“嗯。”季珩应了声。
“你上次送去的画他们特别满意,估计这次商展会挂得显眼。”文昊然提起这个还挺兴奋,一周前商展的负责人过来还跟他一再道谢,奉承的话说了半箩筐,虽然不是吹他的,但听着也是心情舒畅。
这两年季珩的画作很少会放在商展上进行交易,一是这两年出的画不多,大多都第一时间毁在季珩自己手上,其次是没有什么顺心的商展让季珩想要托付,而且他也不像前些年那么缺钱,大多时候都只是公益性地拿出去挂挂,其余时候宁愿搁着也不肯交给商业性的会展,这次来S市办商展的是早些年帮过季珩的一个姓赵的老板,当时季珩没什么名气,想进修又缺钱出国,是这个赵老板收了他的画,画展上抬出了自己未曾想过的高价。
那些钱放在现在的季珩眼里不算什么,可当时却如同季珩艺术路上的救命粮,所以季珩记着这笔人情账,难得拿了张新作品给他捧场,也算是感谢他当年的赏识。
“听说放了几幅赵老板收藏的大家名作,虽然不卖出去,但也是下了血本。”季珩勾了勾唇,笑道。
“好像还有几个画坛新秀的作品,我挺好奇。”文昊然停下画笔,“估摸着想一举在S市打出名声,江南这地方山好水好的,适合搞艺术。”
季珩笑了笑,没接话。
什么画坛新秀、天才画手的称号,名不副实的居多,像季珩早些年一个人在国外的时候,为了混口饭吃抬高自己身价的事情可没少做。
不过这次商展画作名单里,他确实也看到几个眼熟的新人,说期待谈不上,但兴趣还是有些的。
文昊然路过季珩身边,弯腰捡起他刚刚没丢进垃圾桶的那团纸,打开看了看,画的是S市那座中心天桥的夜景,大概是每天开车路过被季珩记下了,整张画不论色调色的冷暖和纯度还是画面的光感都恰当好处,也不知道季珩在吹毛求疵着什么。
中国人偏爱国画类别中的山水画,从古至今大多出名的画作都是挥墨描绘山水,大抵是受了中国古代道家“天人合一”的思想影响,总想靠着画作表现自己对自然的敬畏和热爱,展现一下对隐居山水的向往。
不过季珩不一样,他的画和他的人差不多,没什么仙风道骨,代表画作也是写实的景观类和风俗类居多,偶尔会走走抽象派画法,总的来说就是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闲情逸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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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半,徐姣徘徊在那扇低调的大门前,手上捏着邀请函摇摆不定,她以为商展怎么也会在门口弄得花枝招展,可眼前这扇门低调地过分,说是民宅都不为过。
林烨那人看起来还算靠谱,实在没有坑自己的必要,徐姣想了想,朝内走去,刚挪动两步,见身边有人手里拿着同样的入场券匆匆往里走,这才放下心来。
进门处放着几盆绿植,不太打眼,徐姣顺着过道走了十几二十步,就看到另一种景象,这里不同于门口的简陋,是一个装修华丽的大堂,从灯光到物件错落有致的摆设,各种入微的细节,都能让人由内而外地感受到舒服和用心。
大堂呈圆形,墙壁上围绕式地摆了十来幅画,每一幅画前都立着几个人在安静欣赏,偶尔有人在讨论也是小声,厅堂里看画展的人不多,气氛倒还是不错。
徐姣看了看不远处,穿过大厅后便长廊,遥遥看着长廊的墙壁上每隔几步就展示着一幅作品,徐姣没急着往前走,先就大厅里的画看起来,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她一个外行没多少艺术细胞,看不懂什么高深的含义和精湛的画法,偶尔两幅作品吸引了她的眼球,就多驻足几分钟,如此走走停停的就穿过刚那个长廊又到了另一个展厅,忽的她看见不远处两个金发外国人正拿着相机拍摄墙壁上的画作,一边拍摄一边交流着画作上的细节,应该是冲着某个画家慕名而来的,这时,一个穿着宽大毛衣的男人朝着两人走去,几人用不知哪国的语言交流了几句,金发女人不好意思得双手合十作道歉状,收起了相机。
这意思是,不让拍照的吗?
徐姣只想着来感受一下艺术气息,摄像机什么肯定是没带的,但这一路走来半个多小时,她的手机里倒是存了好些照片了,竟然也没人来阻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