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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扳指(1 / 2)


贤王母妃出身靖国公府,听说生就一张倾城绝色的面容,让当年还没荣登大位的皇帝一见倾心,特意求了圣旨将其纳入王府。

只是后来夺嫡式微,皇帝败走南逃,阴差阳错被当时还是草莽的苏家兄妹所救。以至于后来被情势所逼,王者归来后,便将那从龙有功的苏家妹子扶上了后位。

而这位皇帝心尖上的白月光,却成了一辈子没法正位的宠妃。

可即便如此,先皇后故去之后,皇帝未曾将沈贵妃扶正,但该给沈家的荣宠却一直不曾断过,哪怕皇帝知道贤王背着自己在外面笼络朝臣弄得风生水起,也不曾多加干涉过。

皇帝只有两个儿子。

太子病弱,活不了几年。

贤王是宠妃所生,有皇帝宠爱,有朝臣支撑,有外戚扶持。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只需要干耗着将太子耗死,他就是胜利者。

所以,如果燕今宵的这场劫难是贤王主导的,那他的脑子可能被驴踢过。

徐连策问:“贤王殿下,可曾见过一种叫做秃鹫的鸟吗?”

贤王惯于权谋,却终归是拘泥在这汴京一隅,未曾出过远门,也没见过秃鹫长成什么样子。徐连策淡笑一声,抬头望天:“殿下,今日这天气可真好。”

贤王盯着他看了半晌,终究不懂他的意思,于是也抬头望天,眼神再飘回来审视他。

徐连策又道:“但是徐某在苍云郡,从未见过这么瓦蓝的天。苍云郡连绵数百里都是荒山老林,人一旦进了林子,就再也看不见天了,徐某有几次进山,都差点因为林中瘴气过重而死在里面。”

贤王抿唇不接话,他觉得眼前长相俊美朗逸的美人将军,说这话的口气突然变得阴森森的。——他明明还双手背在身后,清眸拓墨含着清浅笑意,一副人畜无害的平淡样。

徐连策声音清清淡淡的,道:“秃鹫是一种专门等着吃死尸的鸟。每次我感觉自己快要死的时候,秃鹫就会闻着味儿飞来,在我头上盘旋不去,等着我断气。”

“我有时候为了活命,会将手中猎到的东西丢给他果腹,但是那傻鸟总是贪心不足,吃了我丢出去的东西,还想吃我。更蠢的是,那傻鸟每次都等不及我自己断气,就来扑我。最后只能被我打死,再成了别的秃鹫的口中餐。”

徐连策盯着贤王,声音轻飘飘的:“贤王,你说这又是何必呢?”

贤王终于听懂徐连策的意思了,脸上的春风得意之色终于没有了,嘴角掀了掀,尴尬道:“徐兄这话从何说起,今宵怎么说也是本王的表弟,他混不吝弄出这么个混账事,本王的脸上也跟着无光,本王也恼火。”

徐连策冷眼看着贤王的脸色变了又变,说了最后一句:“我这人平生没什么追求,但若是我手里的东西,我扔了便罢,若有人存心惦记,精心算计想要夺去,那必定会被我一箭射成个死秃鹫。”

转身走了。

贤王突然在他身后喊道:“徐将军!不是我!”

徐连策连半点顿都没停。

尽管贤王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事儿不是他谋划的,但这事儿发生在靖国公府,贤王又是“抓·奸”的主要见证人,他说破了天去这事儿与他无关,谁信?

他想,自己可能是被人算计了。

而这个人,这个人……

萧驰沉下脸色,抬手叫来梓宿:“今天靖国公府上那个端茶的婢子,给本王调查来。”

梓宿应是,领命而去。

小半日之后,梓宿过来回话:“回主子,那位婢子……在靖国公府里查无此人。”

萧驰端着茶水的手一抖,茶碗掉到地上,四分五裂。脑子里浮现出徐连策修长挺立的背影孑孑而去,慢慢消失在眼前,终于在这绵密低沉的气氛里感受到了一种见鬼的惊惧。

“来人,备马,进宫。”

这位长袖善舞善于算计人心运筹帷幄的贤王殿下,终于在迎来春风却还没来得及多得意之际,便被徐连策一番话惊醒了脑子,顾不得与人商量什么,只身一人快马加鞭跑进宫里,直挺挺地跪到了龙章殿前。

可惜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亡羊补牢也晚了。

__

贤王这边什么动静,徐连策并不在乎了,京城的水素来都是浑浊不清的,今日燕今宵这事儿,说不准除了贤王之外,还会不会另有推手。

徐连策没回宅院,径直去了奉天楼,云敬已经等在那里,见到自家主子低低地唤了一声爷,便将刚刚打探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燕二公子今日从宅院出门,先是去了东宫,东宫称病不见客,燕二公子便又转去了街上,在奉天楼门口被安平侯府的管家拦住了去路,一番言说之后劝去了靖国公府。”

这些都是表面文章,没什么可研究的,徐连策仔细听着,抬手叫来掌柜的和章管家,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几人领命而去。

——

生怕今宵再生出什么幺蛾子,嫂夫人将他接回府后便命人将他关进了祠堂,命他跪在祖宗牌位前面思过。

燕今宵浑不觉得自己有错,双膝跪到冰冷地板上了,嘴巴仍在为自己强硬辩解:“嫂嫂,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是被人陷害的。”

孟清音冷笑:“就算你是被人陷害的,但那又怎样?这世间事,有几件是非黑即白的?!枉你身为燕家子孙,这点道理还需要我来说!”

嫂子素来温和宽容,很少对他如此疾言厉色,燕今宵被训得一时不敢说话。

孟清音郑重其事地给祠堂上了一炷香,跪拜了之后退出祠堂,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把着门,不许他出祠堂半步。

燕今宵眼瞅着厚重的祠堂大门从外头缓缓地闭紧,一点一点将那光亮阻隔在外,恼火地又想拆房。

孟清音在外面道:“这里是燕家祠堂,里面供奉的所有牌位都是燕家的列祖列宗。燕今宵,你想犯浑我管不了,麻烦你动手之前想一想,将来有没有脸下去见列祖列宗。”

燕今宵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会儿,总算消停下来了。

老老实实地走到蒲团中去跪着。

周遭安静极了,只有香炉里的供香袅袅,一圈一圈白烛无声地燃烧,带起一点浑浊的味道萦绕在鼻尖,燕今宵仰着脸,与这整个祠堂上百块木牌祠碑干瞪眼。

这上头还供着一块端方沉肃的免死金牌。

燕今宵眯着眼瞪了一会儿,想起来,这块免死金牌是在祖父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回来之后,他的公主母亲直接一病不起了,之后皇帝体恤母亲病体,亲赐了这块免死金牌。

可惜这玩意儿不能入药,最终也没能将他母亲从无常鬼手中抢回来。

燕今宵伸手碰了碰那金牌,心道还真是用真金锤炼来的,只是燕家世代忠良,就算到他这个混不吝的头上来,也决计作不出什么能被砍头的事情来,用来赦免燕家谁人的死罪可能用不着。

不过要是他哪天真走到穷途末路了,这金牌他就正好拿去冶炼了,当钱花了,算不算是物尽其用啊?

燕今宵脑子浑得厉害,这么半天的功夫,已经在脑子里天马行空地将那免死金牌肢解成了无数模样,心里总算舒爽了一些。

——

在蒲团上跪到深夜,燕今宵总算吃不消了,稍稍地动了动膝盖,肚子饿得咕咕响,他伸手揉了揉,起身在祠堂里转悠想找点吃的。不期然看见长公主牌位前供奉了一个极其精致的锦盒。

他好奇地拿起打开,却见里面竟躺着一枚漂亮的玉骨扳指。恍惚想起此前,嫂嫂曾经跟他说过,这是他的母亲留下来的,要留给将来次媳的见面礼,那次他嫂嫂擅作主张,在孟氏旁亲里挑了一个姑娘带回来,打算许给他做妻的时候,就是在这里,拿了这枚扳指,差点就戴到了那姑娘手里。

燕今宵乐了,原来那姑娘被嫂嫂送走了,这个玉骨扳指并没被带走。

燕今宵乐了,将那玉骨扳指戴到自己的拇指上,左右瞧了瞧,满意极了。他想,等他出了这个鬼地方,就把这个玉骨扳指送给阿舒。

阿舒的手那么修长好看,手腕骨骼清透,这玉骨扳指戴上去,定然会衬得他更好看。

今夜月明星稀,也不知道阿舒在做什么,自己突然惹出这么大个事,现在应该满京城人都知道了吧……阿舒是不是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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