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澈俯身,将红袍男子轻轻一推,面朝上,在黯淡星光下依稀看到他的容颜:
脸色惨白,剑眉薄唇、双眸紧闭、鼻梁英挺——相貌颇为英俊。
“半死不活的,还能看得出英气。”景潼发表评说。
“相貌不俗,实力过人,绝非等闲。”花澈亦评价。
景潼:“谷主收到月影庄传来的讯息,立刻动身带着许多人还有二公子赶去对付那个什么弑师魔徒,说是不出意外明天就回来。到时候,要等谷主裁度此人吗?”
花澈:“你没看这一地的碎片,到时候二哥回来,不定怎么嘲笑我!”
景潼:“就说蝶王撞破的。二公子的罗网,被蝶王毁损了何止是十张!”
花澈从地上拔起大刀:“总之这个人,没查清身份来历之前,不要让二哥他们轻易知道。先把人带回我的院子。”
景潼直接把人背起,也不管对方身上几处伤口还在滴滴答答淌血,直接跟在自家三公子身后回院落。
花澈回头,直接将大刀又往地面一插,从袖中抖出几块罗帕,然后亲自为红袍男裹伤。
景潼:“这种事情,怎劳公子亲自动手,我来!”
他就要把背上伤者放下,花澈呵斥:“别乱动,没看到他受伤不轻吗?”
景潼果然纹丝不动了。
又过了半炷香时间,花澈仔细地将最后一处伤口用罗帕裹好了,这才又拿一块罗帕擦了擦手上的血污,才又道:“回院子,仔细些,别把人摔了。”
景潼背着人小心翼翼跟在公子身后走。
“公子,您今天可和往常不一样啊。”景潼小声道,“公子平常最爱洁净,见不得肮脏事。这人受伤不轻不说,又血污肮脏的,公子竟然亲自动手……这种脏污事,本应就是我们下人动手。”
“佛有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可是公子平时也从来不念佛!”
花澈回头看景潼,景潼止声。
花澈再从地上抽出大刀:“你不多说废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一主一仆,继续往自家院落走。
走出一截,景潼还是忍不住嘟囔着:“公子平时最爱洁净了!”
花澈再回头,景潼冲着公子咧嘴一笑:“我闭嘴,我当自己是哑巴!”
花澈教导他:“非常时刻,救人要紧,自然是不拘小节!”
景潼赶紧点头:“公子说得极是!”
一主一仆,已经接近院落。
景潼边走边说:“我把柴房打扫干净,把人搬进去,再跟其他人嘱咐几句,到时候没人会嚼舌根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从不念佛的花澈,又把“佛说”搬了出来,又叹一声道,“你觉得柴房是能养伤的地方吗?”
景潼:“要不去我的屋,可我那屋,人来人往也不清净……”
花澈:“所以就去我的卧房。这院子里,还有哪间房,能清静得过本公子的卧房?”
景潼整个人一抖,背上伤者差点坠地,被花澈眼疾手快扶稳了。
“这人一身的伤,摔一下,可不是玩儿的。”花澈小声呵斥,“你就不能小心点?”
景潼结结巴巴:“这人……人是一身血污肮脏,怎能进公子的……的卧房?更何况,何况……那卧房中,就一张床!”
花澈:“床上不是还有个大柜子,打开来,里面搁个七尺男儿绰绰有余。”
景潼:“肯定都不止八尺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花澈老生常谈,“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花陌谷三公子的卧床,颇为宽大。
横排竖躺,并列三五个大汉都不是问题。
这是因为三公子从小就有久治不愈的“咳血疾”,着凉了、“撞邪了”,抑或是劳累损伤了身子,总得在床上躺个把月——叔父谷主因此特地令人为这唯一的侄儿打造了一张精致又实用的大床,床脚处雕刻着鸟兽人物故事图谱(供躺床上的孩童百无聊赖时看图解闷);床头是数十个小抽屉,里面装着三公子喜欢的零嘴儿玩物以及各色书籍。
花澈小时候经常“卧床不起”,躺在这大床上,倒像是卧房里又独立隔出一个小房间。后来年纪稍大,“病倒”得不那么频繁了,身子骨明显见长的花澈,倒嫌卧床过于宽大了,命人打造个大柜子,搁大床上占据了一大半面积,剩下一小半床独自睡卧,还是绰绰有余。
花澈持把大刀,领着背人的景潼,乘着月黑风高夜,做贼似的悄没声息溜回自己的卧房。
花澈把大刀塞床底,再亲自点燃了房内烛灯,亲自举着烛灯到床前,打开柜门,示意景潼把人背到柜子里。
景潼犹豫:“那几床缎被,里面填的鹅绒也就罢了,被面上好多金线银线也在其次,关键是被面刺绣都是当地最好的绣坊十多位绣娘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花澈:“救人要紧,不拘小节,到底要我跟你说这些大道理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人命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