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过年了,村子总走不出去不是个事儿,趁着某天天气晴好,马占山组织村里的壮劳力,在赵老六的马车的帮助之下,挥着铁锹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连到林场“战备”道的路来。
平时骑自行车也就是三十分钟的路,全村人用一整天的时间拓出一条能走一辆马车的窄道。
“要是不下雪啊,等挺到来年开春。”赵老六抽出烟袋给自己装了满满一袋烟。
“谁知道呢。”被硬拉过来,干了一半儿就干不下去的王大酒包看看天,“明个儿再下一场雪,道就得又堵上。”
“堵上就再扫,眼瞅着过年了……”马占山怒视了他一眼。
明明全村的人一天就能通开的路,为什么活活地憋了两个月?一是像王大酒包说得那样,今个儿打通了,明个儿一场大雪就又堵上了;二是山村自给自足,对外界的物资并不十分需要。
就算是头几年地没包出去的时候,马占山也很难召集齐全村的老少爷们去打通通外外面的路。
至于为什么现在村里人都积极干活了——过年了啊!平时再怎么自给自足,过年也得买买买啊。
道通了,从腊八开始公社天天都有大集,屯子里的人收拾收拾,走路的、骑车的、坐马车的都往公社赶,进山打猎的猎人手里的皮子得出手,采的药也得出手,今年家家有了余粮,多少卖出了些钱,一家老小咋地也得扯几块布做衣裳,听说集上还有卖现成的衣裳的,比做的好看。
除此之外供销社还新进了一批的烟酒糖茶,过年了,咋地也得买点儿。
还有一些心气儿再高些的,坐上了公交车去了县城买东西,县城的东西咋地也比公社儿的强。
葛凤芝拎了只山鸡和山货带着三个孩子坐上了开往县成的公交车,一是去大姑子家里串门,二是把在县城上高中的二儿子接回来。
全家人都穿上了平时舍不得穿的衣裳,葛凤芝还扎了一条粉色的围巾。
马大丽穿了件绿底粉花的外套,绿色的军裤,鞋子是自家做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扎了个白色的围脖。
青春靓丽的姑娘,一双大眼睛顾盼生辉,车上的人不管认不认识她,都乐意多看她一眼。
一个跟葛凤芝相熟的微胖妇女走过来,“马三嫂,上县城啊?”她跟葛凤芝打着招呼,眼睛没离开马大丽。
葛凤芝抬头看了来人一眼,立刻笑了,“哎哟是刘姐啊,咋一个人回县城啊?吴书记呢?”
“他公社事儿忙暂时回不了县城。”刘姐笑了笑,马大丽打量她,一身蓝色的中山装,露出雪白雪白的衣领,头发烫成卷发,看起来就像是女干部,“这是玉丽吧?”
通过两人的称呼,大丽知道了这个刘姐应该是公社书记吴书记的媳妇,“刘姨好。”
“早听说马村长有个俊姑娘,这回总算看着了,果然长得俊。”
“俊啥俊啊,农村丫头。”葛凤芝习惯性地谦虚道。
“来,站起来让我看看多高。”刘姐让马大丽站起来,马大丽站了起来比刘姐还要高一截,刘姐立刻就乐了,东北人对大高个儿有迷之执著,个高是绝对的加分项,“哎哟,标标溜直儿(标致)的大姑娘,你可真会生啊。”
“也就那样。”葛凤芝乐得嘴都合不拢还是要装客气。
刘姐又看了马大丽好几眼,颇为潦草地看了一眼马宏生和马玉珍,就回去坐着去了,从眼神儿来看分明是已经做好某种决定了。
马大丽自己没感觉,葛凤芝心突突直跳,她倒不敢想吴书记那个在县城上班的儿子,她想到的是刘姐在公社中学当老师的外甥。
她强压着让自己淡定,假装什么也没猜到,只是瞧着自己漂亮的女儿嘴合不拢的笑。
要说还是自己家老头有正事,让自己家姑娘读书,又让她当民办教师,硬生生地把身份拨高了一大截,要不然刘姐这样的身份哪里会在意自己家姑娘啊。
就算这亲事不成,将来整个公社大丽也是拨拉着挑,葛凤芝脑子里把适龄未婚优质男青年过了一遍,要知道彼时外面的诱惑少,人的思想单纯,单位管得紧,家里要求得严,年轻人各个没啥黑历史,大丽找哪个瞅着都是要享福一辈子,哎呀,将来儿子娶得好,女儿嫁得好,自己家是要翻身的节奏啊。
葛凤芝乐乐呵呵的,连自家大姑姐那位笑里藏刀的婆婆都没影响她的好心情。
把东西往大姑姐家一送,一家人和大姑姐一家人一起出门逛街去了。
马大丽跟大姑家的二表姐林淑艳是好姐妹,两个人手牵着手把大队人马甩得老远,专门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两人看了一会儿衣裳,又看了一会儿发卡、发夹、头花之类的小东西,每样儿都好看,每样都好贵。
大丽挑挑捡捡的,给自己和玉珍一人买了一朵头花,她要送林淑艳一个,林淑艳说什么也不要,指着自己头发上的,“我有。”
“过年了应该买个新的。”
“让我妈买。”林淑艳四下看了看,“你也是,自己多留点儿钱,别什么都瞎买,将来结婚之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