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少了不费火吗?”
所以说这真是无解的问题,“回去吧,明天再来打一针,要是再疼就直接送县医院吧,我瞅着还有点儿像阑尾炎,咱们先看看,要是吃坏肚子打两回针就好了。”
“要是阑尾炎呢?”
“那肚子还得疼,你就直接送县医院吧,也不用通过我了。”马大丽挥了挥手,一副颇有底气的派头,实际腿肚子吓得都有些发软。
这要是把人给治坏了可咋整啊?
也许真是幸运“女神”眷顾了她,宏宽媳妇就是吃坏肚子了,第二天说好多了,马大丽又给她打了一针消炎针,给了她一瓶葡萄糖“补充营养”,她很快恢复了正常。
从此,马大丽算是“闯出了名堂”,村里人也开始相信,她真能治病了。
有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也愿意找她了。
收到的第一笔“药费”,她拿到供销社买了四十个本子。
本子真得不贵,二分钱一本。
她把本子搬到了教室,“同学们,你们知道这些本子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写字!”学生们齐声回答。
“有多少同学已经没有本子了呢?”
教室里有至少一半的同学举起了手,王树却没有举手。
“王树,你有本了吗?”
王树摇了摇头。
“没有就举手。”
王树勉勉强强地举起了手。
“这些本子老师不会白送给你们,你们要用木头柈子(可以直接烧的木柴)换,四块这样的木头柈子换一个本。”这个条件能于林区的孩子而言简直像是白送一样,谁家没有成堆的木头柈子啊。
就算是王树家,也是有的。
孩子们高兴得像是过年一样,虽然有些家里条件“稍好”些,有的家里条件不好但是很支持孩子读书,买本子一样要发牢骚。
一个本子正面用完了背面用,照样不够用。
“王树,这一本田字格,一本拼音生字先给你,明天你再拿柈子就行。”
“老师,我不要。”王树摇了摇头,“我不想念了。”
“小学二年级就不念了,一个大字都不认识,将来……”
“将来种地呗,采山货,也不用识啥字。”
“那老师问你,一斤蘑菇一毛五分钱,十一斤蘑菇多少钱?”
王树愣了一下,他有点儿没算明白。
“你知道蘑菇两个字咋写不?”马大丽摇了摇头,“我也不点名儿了,就前年咱们屯子有个人上街里办事,想上厕所,一头扎进了人家的女厕所,让人家当流氓给打出来了,还是我爸去把人保出来的,人家都这么笑话咱们,山炮进城腰扎麻绳,看场电影不知道啥名,上趟厕所不知道男女。”
学生们都笑了起来,笑完又沉默了。
“老师不求你们将来如何如何,好歹能会写几个字,出门认识道儿,买东西卖东西能不让人骗。”马大丽叹了口气,“咱们靠山屯为啥比别的村子过得好?就是因为有尚老师,有之前那些知青,老辈人懂道理知道人得读书识字,咱屯子的人多少认点儿字,有文化,能当上兵,出门能办事儿,难道知青走了咱们就不认字了吗?就真得一辈子就在这村子里?人尚老师一个外面来的人,都能扎根在这里教咱们读书,让咱们不当睁眼瞎,咱们可不能学习啊。”
王树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站了起来,拿走了两个本儿。
马大丽不觉得自己是多有牺牲精神的人,也不觉得什么教育事业有多伟大,她就是不忍心看这些孩子不认识字,糊里糊涂地活一辈子。
县城就那么大,住户就只有那么多,很多人家又都有农村亲戚,真需要买烧火柴的人家也就是占了一半,像什么苞米秸(玉米秸秆),豆秸(大豆秸杆),离县城近的农村也有,人家路途近,能卖得便宜,山里人一大早就得出发,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卖完了就得回家,整不好还得贪黑。
买一样的东西,真没什么优势。
真正占优势的是卖木头和松树毛子(松叶),一块一块的杂木柈子一车就能买四块钱呢。
赵老六带着王大酒包两口子,往车上装木头柈子,“码齐一点儿,顺溜的搁外头,长得丑的搁里头。”
这两口子都懒洋洋的,不停地打着呵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六大爷,这玩意儿城里人要吗?”
“要!都要!烧火可好了。”
“松树毛子也要?”
“都要。”
“城里人可真有钱。”王大酒包吧唧了一下嘴,“大爷,您上那么多回城,吃过麻花吗?我吃过一回,可好吃了……”
“我看你像麻花。”赵老六瞪了他一眼,刚想夸高小云比他强点儿,至少不闹人,细一看她不时从兜里掏出点儿啥来塞嘴里。
“你吃啥呢?”
“炒黄豆。”
“唉呀妈啊,等会儿你可别跟车了,再放屁……”赵老六觉得自己简直是前世欠这两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