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一脚都还没踏出去,眼角余光突然看见角落的茶花丛中有一个人影。
洁白的茶花下,太子穿着一身黑色缎袍坐在阴影中。太子半个身子都落在阴影中,江小满看不清太子的神情,只见那双如潭水般冰凉而漆黑的双眸静静望着他,整个人鬼魅般毫无生气。
江小满吓了一跳,也真的跳起来了,不只跳起来还撞到了后面的树,差点跌倒。
“傻子。”太子低声笑了,整个人又活起来了。
江小满张嘴想说什么,但说话不符合人设,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得去找南宫雪。
他连忙站好,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转头就走。但才刚转头,就听太子道:“站住。”
江小满当作没听到,继续向前走。忽然他眼前一晃,一个人落在他面前。
那是个作侍卫打扮的少年,少年一脸严肃,个子比江小满高,但面容看起来稚气未脱,和江小满差不多年纪。
江小满往左一步,侍卫也往左一步;江小满往右一步,侍卫也往右一步。江小满气极,忍不住道:“和老人家过不去,开心吗?”
小侍卫登时露出犹豫的神情,江小满知道行了,忙要越过他,但此时又听太子道:“同光,别和他废话。”
名叫同光的侍卫被主子一喊,表情又变了回来,一手握着剑柄,另一手朝江小满比了个请:“老先生,这边请。”
南宫雪的铃铛声已经不见了,江小满没办法,只好乖乖去见太子。
太子一头墨色长发松松地挽着,坐姿慵懒地斜靠在椅子上。他的表情不喜不愠,一双眼只看着江小满不放。
小说里写到太子通常是“带有一丝玩味的表情”,要不就是邪魅一笑,现在这表情,江小满读不懂是什么意思。
江小满想跑,但又不敢惹太子,同时还得维持仙人的逼格。他左右为难,最后只能强作一脸淡定地回看太子。
两人相对无言,终于太子开口道:“仙人去哪呢?”
太子说话时加重了“仙人”两字,听起来不像尊称,倒有点讽刺。
江小满道:“贫道感受到与太子有缘之人已在皇城,特意来寻。”
太子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挑眉道:“这套说词还说不腻?”
江小满心想爱信不信,到时候追妻火葬场可不干我的事。
江小满自觉表情淡定,却不知自己的眉头已经稍稍皱了起来,包子脸显得有点严肃。
太子看他那样子,嘴角也勾了起来,手一挥:“同光,怎么能让老人家站着呢?快赐座。”
江小满总算能坐下了,他与太子一同坐在茶花丛底下。
太子比江小满高出一颗头来,江小满努力坐直了,却还是被太子低头看着,颇有压迫感。
太子居高临下看着江小满,眉毛一扬,江小满都准备要听他说些什么来讽刺自己了,却听他道:“仙人,你说我这腿,能治吗?”
这么正经的话题,江小满忙道:“能。”
“上回的仙丹还有吗?我腿又疼了。”
瘸子能腿疼吗?不对,那仙丹真的有效?那不就是颗小糖豆吗?
江小满半信半疑,但见太子指着腿说疼,他还是赶忙去摸自己的点心袋。
点心袋里装着奶糖。这奶糖是他来京城的路上,某个官府送给他的。
那奶糖虽不如宫廷御厨特制的糕点精致,但香甜而不黏牙,尤其味道竟和小时候爷爷给他买过的奶糖相似,这让江小满不得不喜欢。
江小满还不敢和御厨点菜,因此他身上带的那点已是他仅有的存货了,得省着点吃。
眼下太子说要仙丹,江小满忙用魔术的手法把奶糖变出来。
太子又一次近距离看江小满变魔术,不禁表情微变。江小满注意到这小细节,顿时明白了。这是想突击,看我变不变得出来是吧?要变魔术,我随时奉陪。
江小满张开手,白净的掌心上放着颗微黄的奶糖。
太子伸手接过吃了,心想这仙丹味道和上回不一样,奶乎乎的。
“仙人,再来一颗,还疼。”
江小满又变了一颗。
“仙人,还是疼。”
江小满又变了一颗。
“这仙术真厉害,能再变一颗看看吗?”
太子一直以来都阴阳怪气的,现在画风一变,不只语调客气了,连表情都透露出崇拜之意。江小满脑子一热,说变就变,有求必应,等他意识到小袋子里只剩一颗奶糖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回过神来,就见太子一手支着下巴,朝他挑挑眉:“仙人,再来一颗。”
这家伙逗我!
江小满气死,他的奶糖!就这样!没了!
“仙人,仙丹呢?”
“小孩不能一口气吃太多仙丹!”
“你当我是小孩?”
“你就是小孩!”
江小满气急败坏,找了个借口气呼呼地走了。
太子没再拦他,面带笑意地看着江小满离去的背影。
待到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太子脸上笑容一收,面无表情冷声朝同光道:“好好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