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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能判断师傅有没有被刚刚的动静弄醒了,他老人家一向来去无声,隐藏气息的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外屋似乎有些动静,我屏住了呼吸,手下也捂得更紧了。
富冈的脸有些红,说不上来是因为缺氧还是别的什么。但那双蓝色眸子在盈盈月光下闪闪烁烁的,我被他这么看着,心里难免有几分不适应。
因为不好开腔说话,我便用另外一只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愣愣的,只是眨了眨眼睛看着我,看样子应该是懂我的意思。
怕就怕他ky过头把我给卖了。但我还是决定试着把手移开。难得这次他没有ky,结果感人,但这只是第一步。
我示意他站开了些,然后他真的站开了,听话得不得了。
我蹑手蹑脚地爬上了窗台,就要往下跳的时候,他忽然朝我伸出手来,我本来还有些不解,但一看到他满脸认真、要给我搭把手的样子,我秒懂了。
以前的话他要这么做我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往他身上踩上两脚,但他今天太听话了而且各方面都在线,要说我不意外是假的。
窗台有点小,我要缩着才能勉强站稳,他个子很高,我就算蹲在窗台上也得仰视着他。虽然我不知道外人眼里的我们是何种模样,但我想一定很沙雕。
怎么说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其实不想别的,难为今晚我那么对他,他也居然没有借此报复我,这家伙虽然傻是傻了点,但心眼确实挺好的。
再看他,他还维持着朝我伸手的姿势,表情很认真,虽然是在做一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为什么我此刻有种他身为新郎官向我伸手的既视感?
不想别的,我没理由拒绝别人的示好。
然后我把手放在他的手掌上,触碰到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他眼里又有了高光,紧接着他握紧了手,将我的手包在了掌心里。
他的手很大,也很糙,有着我之前从未接触过的热意。我不禁想起了过去上一次与男性握手……似乎是572年前西方地狱使者别西卜因为不慎差点掉入阿鼻地狱,我在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了他……
那个魔爪的手感确实不怎么样。
现在我手里的温度很明显,啧,这就是人类男子的体温。
我往下跳,而这时却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来探向了我,在落地以前就将我接住了,然后再把我轻轻放了下来。
整个过程不超过3秒钟,他的动作也很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就算是我都忍不住想要夸夸他了,但我也只是想想而已,夸他是不可能夸的了,不打他就不错了。
之后我再轻轻把窗户给拉上了,隐去了气息,离开了木屋,不意外的,他也跟了上来,虽然说速度比不上我,但看得出他也很努力在追赶我了。
此时此刻,我俩这样追逐的情形让我走忍不住回想起了还在绳守镇时的光阴。虽然历历在目,但那却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人间经不起时间的折腾,一切都变得快。
富冈也是,之前还那么ky,今天突然生性,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生活磨平了他的棱角。
……
下了山,确定离开了师傅的警戒范围,我也不再藏匿气息。回头,那家伙还不屈不挠地在后头跟着。虽然我速度已经不慢了,但他也还是勉强能不跟丢,看得出他那次以后应该有私底下训练过。
其实我还蛮好奇他到底找我做什么。这么想着,我便一个急刹车,就听到一声刺耳的草鞋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我停了下来,面不红气不喘地看着他。
接着他也学着我刹车了。然而路上太湿滑他一个没控制住差点滑倒,再搭配那个面瘫脸,简直了。
“说吧,你大半夜不睡觉爬我窗台到底想干嘛?”忍着笑,我环胸,从下至上打量起有些微喘的他了,刚刚那滑一跤把他的呼吸都打乱了,此刻的他滑稽极了。
他吐出一口气,眨了眨眼睛,走到我面前来低头看着我,一开口依旧是那万年不变的平淡口吻,“我有话要告诉你,而且有些事情也想问问你。”
“我很忙,二十字以内概括,谢谢。”我和善地勾了勾唇,看在他今晚帮忙杀了鸡和那么老实没KY的份上我网开一面。
要知道和这家伙扯上关系没一时半会是脱不了身的,我还得去看看香奈惠他们到底怎么了。
他愣了愣,随即开口,“我来的时候听到有人说……”
“嗯嗯,一半过去了。”我友好的提示道。
“!”
他睁大眼,一副震惊的模样,后半截的话愣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了。看到他憋屈的样子我心情大好,其实不去想他砍我脑袋的事情,他还蛮可爱的,每天逗一逗,再欣赏一下他那面瘫以外的表情,确实很解压。
夜里村子安静得很,也没有夜灯,但比起被雾笼罩不见天日而漆黑一片的狭雾山,村子里明显要亮敞一些,因为月光的缘故,我也能够看清他的纠结和欲言又止。
“不说的话,那么我来问你好了。”我看着他,提议道。
我注意到他的眼里有了些许光亮。
“你的事情重要吗?”我问。
他沉默了一会,应该是在思考,隔了片刻,他点了点头。
“那等我回来的时候再说吧。”我本来就只是耍耍他的,他要说什么事情我才不关心。再说了,如果不是今天有别的事情做我可能还会考虑留下来多逗逗他再欣赏他的表情的。
然后我二话不说拔腿就跑,这次的速度比一开始要快了一些,他被我突然的动作给吓到,但反应还算不错,在之后第一时间也跟着我跑了起来,离开了山路,他的速度也快了些,能感觉到没一开始那么受限了。
跑了一会,我以为他会知难而退,然而他还是一声不吭地跟着我。
“我说你不回去真的没关系吗?要是师傅半夜醒来没看到你可是会担心你掉哪的茅厕里呢。”我好心劝说道。
他怔了怔,朝我喊道,“那你要去哪里?”
他今天确实有些不寻常,先前的忽悠似乎有点不顶用了,他也算是学聪明了点。就在我考虑一鼓作气加快速度甩掉他的时候,他突然严肃朝我大喊——
“水绿,师傅说过你今后要听命于我,你难道忘了吗?!”
我被那严苛的语气给吓到了,扭过头去就见他面有怒气,我也来不及欣赏他那新鲜的表情,就见他突然停下,下蹲一个蓄力,再一口气猛地跳向了我,整套动作下来不超过1秒的时间,他就已经出色地追赶上了我。
本来距离相差不大,这一个借力跳,他直接跳到了我前面去了,而还未来得及刹车的我猝不及防地往他身上一撞,他显然也抵挡不住我的强大冲量,然后我们一起飞了出去。
在落地以前,千钧一发之际他搂着我的腰,把我整个人往他怀里一按,我还来不及作反应,他就已经重重摔倒在地,被他护着的我自然毫发无伤。
那一下他估计摔得够呛,虽然不至于骨折内脏破损,但也难免要淤伤了。
不过他愣是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闷哼,现在的他看上去比我还像是塑料人,没有表情,没有一丝情绪,明明落地的一瞬间他痛得搂紧了我。
啧,这个愚蠢的人类。
“我说,你也太不鲁莽了吧,要是我刚刚速度快一点的话你不得被撞死了?”不是我胡说,马力全开的我的冲撞力堪比火车头,人类的血肉之躯能扛得住就有鬼了。我将手撑在他胸膛之上,支起了上半身,有些不快地看着他。
“还有,你刚刚干嘛那么凶我?而且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已经半夜了?随便乱喊乱叫是扰民!之后下地狱是要被扒皮的你懂不懂?”我一边数落着他的罪行一边戳着他硬邦邦的胸膛,而他依旧用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看着我。
我说着,他却一把抓住了我还在戳他胸膛的手,蹙眉看着我,“那你为什么要私自离开狭雾山?你到底要出去做什么?作为你的指导者我有必要知道一切。”
他难得硬气了些,而且还是用说教的口吻对我说出那些的,但他还是听进了我刚刚说的话,虽然严厉但说话的嗓音小了不少。
现在,他躺在大马路上,一手抓着我的,而我坐在他的腰间,这样的姿势实在……
就在我打算起身的时候,一旁的住户忽然拉开了窗户,刚想对夜里大吼大叫的人一阵痛骂的时候,然而在一看到我俩这不得了的姿势后骂了句不知羞耻后便把窗户快速拉上了。
现在我们的关系是洗不干净了。
我扭过头来,核善地对底下的人笑了笑,“你说说,我应该怎么找你要补偿呢?我可是因为你而‘不知羞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