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如此真实,可她耳畔却仍然能听到战场上的风裹着雪在鬼哭狼嚎的呼啸。
冉轻轻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鹅黄色绣裙上的蝴蝶。
明明灭灭的烛光洒在她身上,柔弱纤细,惹人无限怜惜。
殷华侬心中藏着气。
他不在乎冉轻轻的过去,只在乎此时此刻。
难道他对她还不够好,竟没有资格入她的梦。
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未尝过败绩,只有眼前这个小丫头,一次次让他束手无策。
殷华侬还就不信,难道他还治不了一个小丫头!
他故意站在这里,不去抱她,想听她解释。
可小丫头只是傻乎乎的看着自己,像一头呆愣愣的天鹅。
她小脑瓜子那么灵活,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坏主意,怎么会看不出他在生气?
罢了,等她来哄,恐怕要等到天亮!
殷华侬暗骂自己不够坚定。
无奈过后,他只得认输!
迈开长腿,几步走至榻前。
“傻乎乎的看着我做什么?”殷华侬俯下身,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像是从来没见过我似的。”
冉轻轻看着他,眼睛依旧是一眨不眨。
殷华侬叹气,手指轻轻捏着她的脸颊,似惩罚,又舍不得下狠力气。
“你究竟梦见了谁?我现在给你个坦白的机会,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他这是在纵容她说假话。
说什么都行,哄哄他,让他高兴高兴。
他嫉妒得快要疯了,需要听她说几句好话,才能平静下来。
殷华侬身上滚烫的气息,驱散了笼罩在她身上那挥之不去的寒雪。
冉轻轻终于找回了力气,她伸出颤抖的手,去摸他的脸颊和额头。
她急于去确认,他是否真的活着!
殷华侬觉得好笑,语气里带着威胁:“这一回我是真的生气了,美人计也不好使。你最好说实话,别逼我收拾你!”
这个人,说话还是这么讨厌。
但她终于可以肯定,他还活着!
冉轻轻彻底从噩梦中解脱。
那只是个梦,这一世,她会好好守护着她,不让梦中的惨事重演。
冉轻轻倒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哽咽的抽泣,红肿的眼睛里泪水再次汩汩涌出。
殷华侬被她吓得手足无措,心就像是被什么给揪住似的,狠狠的疼了疼。
骨节分明的手指抓住纤细的肩头,声音慌乱:“别哭,我是吓唬你的。”
冉轻轻咬着唇看他,泪从眼眶中滑落,“啪嗒”一声,溅落在他的手上,烫得他想要杀人。
可白细的脖颈上青色的印痕,再次提醒着殷华侬,他不能发疯。
殷华侬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变得不可控制,瞬间缩回了手。
他害怕,会再一次弄伤了她。
冉轻轻却像是在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那双正从她肩膀上远离的双手,猛烈又急切地扑到他怀里,双臂紧紧缠住他的精瘦的腰,不许他退开一分一毫。
就在刚才,她陷入了梦魇中,殷华侬怎么都叫不醒她,差点就要让侍卫回宫请御医。
他急得满身是汗,就连中衣也是粘腻一片。
冉轻轻闻到了他身上的汗味,若是往常,她一定会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的赶他去沐浴。
可是现在,他身上独有的气息能让她动荡不安的心变得宁静。
冉轻轻死死地抱住殷华侬,脸庞埋在他胸口,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殷华侬。”
她最近胆子越发大了,没有别人的时候,直呼他的名讳。也就是她,才有这样的权利,换了另一个人,都会立即人头落地。
“我在!”
“殷华侬。”
她想听他说话,说什么都可以。
“我在!”
“殷华侬。”继续说,说什么都好,她还没听够!
“我在。”
殷华侬一点点亲吻着她的挂泪的脸颊。
熟悉而又温柔的气息,在她的鼻翼上方拂动。
“放心,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都不去。”
轮廓分明的唇角一寸寸流连在她的脸颊。
那钢铁铸就的紧紧双臂,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勇气。
深深吸气,缓缓呼气。
她试图用呼吸控制情绪。
过了一会儿,终于不再颤抖。
梦醒后的冉轻轻,没有及时得到殷华侬的拥抱,如同陷入一个冰冷的湖泊,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支撑,只能不停的在刺骨的水中坠落。
此时此刻,滚烫的怀抱和熟悉的气味让她幸福。
“刚才,你梦到了什么?”
殷华侬询问看着冉轻轻,等她诉说那个梦。
不,那个梦是假的,她猜梦里的发生的事,是殷华侬上辈子的最后结局。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相信一切都可以改变。
这辈子有她在殷华侬身边,她会看好他,不让他发疯。
冉轻轻忍住了害怕,声音软软的,撒娇埋怨道:“我刚才梦到你跟别的女人走了,我怎么喊你,你都不回头!”
殷华侬点点头,耐心听她编瞎话。
冉轻轻看到他眸中明晃晃的怀疑,咬咬唇,霸道骄哼了一声后,命令道:“你以后不许跟别的女人说话,不管是卖什么果子的女人都不可以。”她顿了顿,似乎觉得气势不够,又用软绵绵的语气凶神恶煞的地强调:“不然我就咬你。”
“……”
殷华侬好笑的看着她,分明脆弱得一掐就会碎,偏偏还要故意逞强。
虚张声势!
他眼里的嘲笑太过明显,冉轻轻忽然就泄了气。
冉轻轻挺直脊背,继续说:“你以后只能有我一个!”
殷华侬沉默了一瞬,最后爆出一阵颤抖的嗤笑。
冉轻轻龇牙咧嘴的扑过去,一口咬在他唇上,却是羊入虎口。
窗外,刚才还漆黑的夜幕,变成了一片墨蓝。
冉轻轻喘着气,靠在殷华侬怀里,目光落向不远处的那颗西府海棠,海棠花迎风摇摆,花香扑鼻。
殷华侬低头,看着她那红肿的唇,喉结滚动,抑制不住的想要再尝一尝那甜甜的味道。
想了想,怕她又要哭,只好克制住所有冲动。
殷华侬搂着他的小姑娘,耳畔又想起了鞝夷说过的那句话:不要试图跟女人讲道理。
分明是她梦见了别人,还理直气壮的将错误推在他的头上。
恃宠而骄!
他居然也纵容了她的胡闹。
“好好好,除了你,再没有别人了!”
这真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
分明是他向她提出质问,想听她的解释!
到最后,却由他来背负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但是,她开心就好。
自己惯坏的,自己受!
老师说得没错,美色误国。
他已然无可救药,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