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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唐苏洛坐在公交车后座昏昏欲睡。
大雪过后的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让人格外犯困。
今日是工作日,为了不被挤成面饼,唐苏洛特地避开上班高峰期。不过也许是大雪车辆轮班次数变少,车上的人还不少。
忽然,开得平稳的车辆一个打滑,唐苏洛的瞌睡彻底被吓没了。
车上瞬间沸腾起来,原本还保持沉默的乘客,开始窃窃私语,从小孩闯马路聊到现今□□儿童教育问题,各有各的说法和见解。
“出了什么事了??!!”
“这哪来的女娃子,这么不懂事,竟然拦在公交车前头。”
“现在的熊孩子,就是欠收拾,要是我孩子这么大了还不遵守交通规则,我早就一巴掌扇下去了。”
“.....”
司机吓得错手按了声喇叭,探头对轮胎下的小女孩破口大骂,“不要命了,车还没停稳就下站台!”
“对不起对不起,”上来的是一个穿着粉红羽绒服的女孩,她看起来十二岁左右,天生自然卷头发上夹着一个红色胡萝卜,通红的脸上带着慌张和急切,“我、我一时着急....”
“着急也不能随便乱闯!”司机见她态度诚恳,语言也没那么尖刻,“这大冬天路面还结着冰,你这么一闯,不知道要出多少交通事故!小姑娘家家长这么大也该学会遵守交通规则了......”
女孩脸全部憋红了。
面对乘客不善的眼神和司机的责备,她两眼积满泪水,咬着嘴唇站在前门沉默不语。
司机见女孩眼泪即将流下来,一时语塞。
现在的孩子,打不得骂不得,说上两句就一副受委屈的样子,都是家里惯的。他作为一个成年人,也懒得和这孩子斤斤计较,到时候落得自己的不是。
他满脸不悦,“快到后排坐好,下次注意点就是。”
女孩松了口气,她沉默抱着怀里的书包,在唐苏洛的前排坐下。
汽车发动机再次响起。
大门缓缓关上,突然,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从前门窜了进来,裹着外面的风雪,沉默站在女孩的对面。
女孩冒着热气的脸,唰地一下白了起来。
与此同时,唐苏洛的脸色也随之白了起来。
熟悉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没从座位上摔下来。好在之前有几次经验,他逐渐学会如何排解这样突如其来的疼痛。
陌生的记忆,充斥着血腥和无望,映照在唐苏洛脑海中。
肮脏满是灰尘的地下室,腐朽斑斑点点的木板,穿着粉红羽绒服的孩子,器官被挖空一大半,睁着空洞的眼神看着他。
陌生的情绪如一条凶狠冰凉的蟒蛇,缠绕在唐苏洛身上,那种绝望、痛苦、仇恨,如黑泥沼泽,将唐苏洛吞入地狱。
他捂着头,额头全是汗水。
“叮咚——红心医院到了,请下车的旅客带好随身用品及时下车。”
唐苏洛回神喘气,鬓发湿了一大片。
等一切恢复平静,他才慢慢抬起头,第一映入眼帘的,便是前排女孩的粉红羽绒服。
宽松的粉红羽绒服,渐渐和记忆中的破损模样重叠。
唐苏洛指甲深陷手心,耳边站台的催促还在不停循环,但是他并没有下车。
一是为了这个孩子,二是为了自己,他决定留下来。
齐兰将羽绒服的拉链往上拢了拢,直到脖颈全部被遮进衣服中她才稍微感受到一丝热量。
她拿出手机,颤抖着手指给好友发送消息。
齐兰:佳佳,你现在在哪?
杨佳:我已经出校门了,现在和家里司机赶过来,车内人多吗?
齐兰手指一顿,身边乘客用隐晦的眼光看向自己,她吸了吸鼻子,低头打字。
齐兰:很多......
杨佳:你不要声张,就一直坐在车上,我们在终点站会合。
齐兰:你快点,那个一直跟着我的人就在旁边,我害怕。
杨佳:没事,那么多人看着,他不敢对你怎样,你只要不下车,就不会有事。你也给父母发个消息,让他们过来。
齐兰:可是.......我今天逃课出来的,等下我爸妈问我.......呜,佳佳,你别和我爸妈说,好不好?
杨佳:不行,这么大的事还得说一下,你乖乖坐在车上,我马上就到。
通话结束,齐兰搂紧书包,握着扶手的指骨微微发白。
她闭上眼睛,盼望时间快点流过。
带着鸭舌帽的男人瞄了一眼手机,眼神多了一份焦急和凶煞。
他环视四周一圈,最终慢慢汇聚在齐兰身上。